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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医很信守承诺，果然没让裴祈年知道半分。

裴祈年看着六年如一日的脉案，脸上一片平静，看不出喜怒。

可一旁的裴芷却红了眼眶：

“祈年哥哥，就算无霜六年前救了我，你照顾她这些年也算还清了。”

“就算有什么，我嫁给你，替她照顾好佑安，也算是为她尽了心了，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一向对裴芷和颜悦色的裴祈年第一次对她动了火：

“闭嘴！”

“谁都能来劝我和离，只有你不行！是无霜牺牲了自己救你！”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裴芷的眼泪更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往下落着。

下一秒，捂着脸跑了出去。

这一下，裴佑安也动了怒，狠狠瞪了他父亲一眼，最后将怒火都撒在了我身上：

“都怪你！要不是你横在中间，爹爹断然不会这样伤阿芷姑姑的心！”

说完，解下脖子上，我在他满月时，跪了999层台阶求来的护身玉，重重甩在了我的脸上：

“什么劳什子玉，我还给你，我永远也不会承认你这种傻子是我娘亲！”

说完，追着裴芷跑了出去。

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玉，我心里又是一阵细细密密的痛。

默默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片，手被碎玉割伤，流了一地的血。

“陆无霜，怎么又把自己弄伤了！”

裴祈年见了立马皱起了眉，下意识想过来为我包扎。

“你本来就看不见，哪轮得到你来收拾？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裴佑安惊慌的声音：

“来人啊！阿芷姑姑跳湖了！”

裴祈年再没有犹豫，推开我，直接冲向了门外，紧接着就是一片混乱声。

可如果他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我被他这么一推，额头磕在了桌角，血早就流了一地。

偌大个屋子瞬间只剩了我一人，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正好遇见了李嬷嬷。

她看见我身上的血，吓了一跳：

“夫人，你怎么了？”

“快！让奴婢给您包扎一下，这么多血，裴将军见了一定心疼坏了！”

我看着李嬷嬷，不知不觉间，泪水汹涌而下……

这一次裴祈年回来得很快，手上还端着一碟糖糕。

他看见我头上的伤，愣了一下，脸上流出愧疚。

轻轻把糖糕放在桌上，抱起了我：

“无霜，对不起。”

他说着，将一块糖糕塞到我手上，下一秒，温湿的液体滴落下来，打湿了糖粉。

我抬头，这向来以刚毅威猛示人的男人，竟早已泪流满面。

似是笃定我听不懂，他不断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

“佑安需要一个正常的娘亲，将军府需要一个正常的夫人。”

“为了将军府，也为了佑安，我只能这么做，无霜，我会一直养着你，但你不要怪我……”

他抱着我哭了一夜，也说了一夜对不起。

天蒙蒙亮的时候，裴祈年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对我扯出一抹笑：

“无霜，这里有一张纸，我们玩印手印的游戏好不好？”

听着他哄小孩的语气，再看到桌上的和离书，我笑了：

“好啊！”

他温柔地牵着我的手，和刚成亲时，他牵着我一遍遍喊“娘子”时一样温柔。

引导我印完手印，裴祈年的眼眶又红了，小声说了声“对不起”，就逃也似地出了门。

我算了算日子，明天就是小姨说要来接我的日子，也是元宵节。

裴祈年，最后，再为你贺一次生辰吧。

可我身上一文钱也没有，要给裴祈年买礼物，我摸了摸头上的发簪。

这是当初裴祈年送我的定情信物，不过现在留着也没用了。

这么想着，我起身打算去当铺，却在出门时，不小心碰落一个花瓶。

和花瓶碎片一同响起的，是裴佑安的惊叫：

“你这傻子凭什么摔我花瓶！”

“这花瓶是阿芷姑姑送我的生辰礼，你拿什么赔？！”

听见后面那句话，到嘴边的道歉也被我硬生生吞下了肚。

我看着眼前满脸怨恨的，我的亲儿子，终于问出了那句我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佑安，你为什么这样恨我？”

记忆里，小时候的他最怕我生气，只要我稍微板起脸，他就会立马扑过来抱着我的腿撒娇：

“娘亲不生气，佑安会乖的。”

那时的依恋，如今想来却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