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陈家小院沉浸在睡梦之中，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更添几分幽深。
林晚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那床略显潮湿的薄被，眼睛在黑暗中睁得极大，如同潜伏在暗夜里的猎手，耐心等待着最佳的出击时机。
掌心被银簪刺破的伤口隐隐作痛，但这痛楚却让她的大脑异常清醒。
她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计算着时间。
依照前世的记忆和陈母起夜的习惯，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果然，没过多久，隔壁主屋传来了细微的响动——是陈母窸窸窣窣起床的声音，接着是趿拉着鞋子走向屋后茅房的脚步声。
时机到了！
林晚意深吸一口气，猛地用指甲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内侧的软肉，剧烈的疼痛瞬间让她眼圈发红，生理性的泪水盈满眼眶。
她不是一个天生的演员，只能用最笨拙也最有效的方法，来逼出这场戏需要的“真情实感”。
就在陈母从茅房出来，睡眼惺忪地准备回屋的那一刻——“呜……呜呜……”一阵极力压抑着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从林晚意那间小屋传来。
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
陈母的脚步猛地一顿，睡意瞬间去了大半。
她侧耳细听，那哭声越来越大，从最初的压抑，逐渐变成了悲恸欲绝的哀泣，仿佛承载了天大的委屈，听得人心里发毛。
“娘……夫君……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林晚意的声音带着哭腔，含混不清地传来，充满了绝望，“我还不如……不如就死在河里干净……死”字像一根针，狠狠扎了陈母一下。
她可以不在乎林晚意的死活，但不能不在乎她肚子（可能）里的孙子，更不能让她死在家里，那她儿子的大好前程可就全毁了！
而且这深更半夜哭闹，若是被邻居听了去，像什么样子！
陈母心头火起，几步冲到林晚意房门外，压低声音呵斥道：“大半夜的号什么丧！
还不快闭嘴！
想把左邻右舍都招来是不是？”
屋内的哭声戛然而止，变成了更加可怜、更加恐惧的抽噎，仿佛被吓到了极致。
“娘……对、对不起……儿媳……儿媳控制不住……”林晚意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恐惧，“我……我一闭上眼，就……就梦到有人推我……就梦到柳表妹……她……她对我笑……那笑容好可怕……”她刻意将“柳表妹”三个字说得模糊却又清晰可辨，如同梦呓，却又字字诛心。
门外的陈母心里“咯噔”一下。
又是推她？
又是柳青青？
难道下午她说的不是胡话，落水真的另有隐情？
一想到柳青青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再结合儿子对她超乎寻常的维护，陈母心里第一次对那个远房外甥女起了疑心。
就在这时，对面屋子的门也“吱呀”一声开了。
陈哲被哭声和母亲的斥责声吵醒，一脸烦躁地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他语气极其不善，显然美梦被扰让他十分不快。
陈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压低声音道：“哲儿，你听听！
她这魔怔怕是越来越厉害了！
口口声声说梦到有人推她，还……还提到了青青！”
陈哲闻言，脸色在月光下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他几步走到林晚意门前，语气冰冷地警告：“林晚意！
你闹够了没有？
什么推不推的，再胡言乱语，休怪我家法伺候！”
屋内的林晚意听到陈哲的声音，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又充满痛苦的尖叫，随即用被子蒙住头，发出闷闷的、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痛哭声，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求饶：“别过来……别推我……青青……我错了……我把夫君让给你……求你别杀我……”这几句话，信息量巨大！
门外的陈母和陈哲，彻底僵住了。
陈母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
把夫君让给她？
别杀我？
难道……难道青青和哲儿……他们早就……？
而青青为了上位，竟然敢下手杀人？！
陈哲更是又惊又怒，冷汗瞬间湿透了里衣。
他和柳青青的事，林晚意怎么会知道？！
还说得如此有鼻子有眼！
她到底是真梦到了，还是……知道了什么？
“疯了！
真是疯了！”
陈哲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大声呵斥，生怕左邻右舍真听了去。
他此刻心烦意乱，既震惊于林晚意话语中透露的信息，又恐慌于此事泄露出去的后果。
“娘！”
他一把拉过陈母，走到院子角落，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不能让她再这么闹下去了！
万一传出去，我的名声就全完了！”
陈母也慌了神：“那……那怎么办？”
“明日……明日我去林家的事，暂且作罢！”
陈哲当机立断，“她如今这副模样，若是当着岳父岳母的面也胡言乱语起来，岂不是更糟？
银子的事……我再想别的办法。
您看好她，千万别再刺激她，一切……等她‘病好’了再说！”
屋外母子俩的低声密谈，一字不落地传入了林晚意耳中。
她蒙在被子里，嘴角勾起一抹计谋得逞的冷笑。
成功了。
她成功地用一场“魔怔”的表演，暂时逼退了陈哲去林家要钱的计划，并且在他们母子心里种下了对柳青青怀疑的种子。
经此一闹，短时间内，陈家没人敢再轻易刺激她。
哭声渐渐平息，变成了疲惫的、微弱的抽泣，最后归于沉寂，仿佛她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昏睡了过去。
院外的陈母和陈哲，听着里面没了动静，这才松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和后怕，各自心事重重地回了房。
这一夜，注定有两个人要失眠了。
而屋内的林晚意，在确认外面彻底安静后，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她擦干脸上冰凉的泪痕，眼神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毫无睡意。
首战告捷，但远远不够。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
林晚意早早醒来，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她故意将自己弄得更加憔悴，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眼神也刻意保持着一种涣散和惊惧。
吃早饭时，她低着头，默默地喝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对陈母偶尔投来的探究目光，报以畏缩和闪躲。
陈哲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借口要去书院寻同窗探讨学问，几乎是逃离了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家。
机会来了。
林晚意放下碗筷，声音细弱蚊蝇地对陈母道：“娘……我、我胸口闷得慌，想去村头王郎中那里，再抓一副安神药……”陈母此刻巴不得她安分些，别再闹出昨夜那样的事。
见她主动要求吃药安神，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又心疼银钱，犹豫道：“这……抓药又要花钱……”林晚意立刻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带着哭腔：“我……我昨晚是不是又做噩梦，吵到娘和夫君了？
我……我控制不住……我怕……我怕我再……行了行了！”
陈母一听她又要提昨晚的事，头皮发麻，赶紧打断她，“去去去！
快去快回！
真是讨债的！”
她极其不情愿地从腰间摸出几个铜板，数了又数，才咬牙塞给林晚意，“就这些，抓最便宜的安神药就行！”
握着那几枚还带着陈母体温的铜板，林晚意心中冷笑。
这点钱，确实只够抓最便宜的药渣。
但，这己经够了。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走出陈家大门的机会。
她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接过铜板，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步履“虚浮”地走出了陈家的大门。
当那扇象征着牢笼的木门在身后关上，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涌入肺腑时，林晚意几乎要仰天长啸。
自由！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这久违的、能够自主呼吸的感觉，太好了！
她没有丝毫耽搁，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镇上走去。
村头的王郎中那里，她自然不会去。
她的目标，是镇上那家最大的“济世堂”药铺。
她记得，李员外家招绣娘的消息，就是通过这些店铺的布告栏散播出去的。
她走得很快，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复仇的信念和搞事业的决心，为她注入了强大的力量。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终于站在了熙熙攘攘的镇街上，找到了那间气派的“济世堂”。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绕到店铺侧面的布告栏前，仔细搜寻起来。
很快，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张崭新的红纸上——诚聘巧手绣娘李府小姐出阁在即，急招绣工精湛之绣娘，赶制嫁衣、被面、屏风等绣品。
工期紧，要求高，酬金丰厚，面议。
地址：镇东李府后门张管事处。
找到了！
林晚意的心脏激动地跳动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现在，她需要去面对第二个难题——如何用怀里这几个仅够买药渣的铜板，为自己争取到一个面试的机会。
她摸了摸怀中那用油纸包好的、来自柳青青的点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林晚意整理了一下仪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毅然走进了济世堂。
她并没有去看柜台里的药材，而是径首走向了柜台后那个正在打算盘的老掌柜，将怀里那包点心和那几个铜板，一起放在了柜台上。
老掌柜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林晚意福了一礼，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掌柜的，我不抓药。
我想用这点心意，跟您换一张纸，一支笔，以及……借您这宝地一角，一盏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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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那几枚还带着陈母体温的铜板，林晚意心中冷笑。
这点钱，确实只够抓最便宜的药渣。
但，这己经够了。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走出陈家大门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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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扇象征着牢笼的木门在身后关上，清晨略带凉意的空气涌入肺腑时，林晚意几乎要仰天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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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这久违的、能够自主呼吸的感觉，太好了！
她没有丝毫耽搁，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镇上走去。
村头的王郎中那里，她自然不会去。
她的目标，是镇上那家最大的“济世堂”药铺。
她记得，李员外家招绣娘的消息，就是通过这些店铺的布告栏散播出去的。
她走得很快，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复仇的信念和搞事业的决心，为她注入了强大的力量。
大约半个时辰后，她终于站在了熙熙攘攘的镇街上，找到了那间气派的“济世堂”。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绕到店铺侧面的布告栏前，仔细搜寻起来。
很快，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张崭新的红纸上——诚聘巧手绣娘李府小姐出阁在即，急招绣工精湛之绣娘，赶制嫁衣、被面、屏风等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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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现在，她需要去面对第二个难题——如何用怀里这几个仅够买药渣的铜板，为自己争取到一个面试的机会。
她摸了摸怀中那用油纸包好的、来自柳青青的点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林晚意整理了一下仪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毅然走进了济世堂。
她并没有去看柜台里的药材，而是径首走向了柜台后那个正在打算盘的老掌柜，将怀里那包点心和那几个铜板，一起放在了柜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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