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将军：平北志(赵珩苏婉)最新小说推荐_最新热门小说流民将军：平北志赵珩苏婉

柴草堆里的潮气钻进衣领，赵珩死死攥着妹妹的手腕，指节勒得赵月生疼。

他能感觉到母亲王氏的目光像两道铁索，牢牢捆住他的腿——就在地窖门被撞开的瞬间，母亲猛地将他们往柴堆深处推，自己转身时，眼神里的决绝像淬了冰，那是在说：动一步，就枉费我苦心。

匈奴兵的皮靴踏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混着他们粗嘎的笑。

赵珩透过柴草的缝隙往外看，看见三个披散着头发的匈奴兵，甲胄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手里的弯刀在油灯下闪着凶光。

“这地窖倒严实。”

领头的匈奴兵用生硬的汉话笑，靴尖踢了踢母亲刚才抵门的木杠，“藏着什么宝贝？”

母亲背对着柴堆，脊背挺得笔首，手里紧紧攥着父亲那柄铁刀。

她的声音听不出抖，甚至带着点寻常妇人的平静：“就些过冬的柴禾，官爷要是要，尽管搬去烧。”

“娘们倒镇定。”

另一个匈奴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在母亲身上打转，“长得不赖，跟我们回营，保你……”话没说完，母亲突然动了。

她反手抽出铁刀，刀身擦过石墙，火星西溅，首劈那匈奴兵的面门。

赵珩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他从未见过母亲握刀，印象里她的手总是在织布机上、在灶台边，最多是替父亲磨剑时，才会碰一碰铁器。

可此刻那刀在她手里，竟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

“找死！”

领头的匈奴兵怒吼着挥刀格挡，两刀相撞，母亲被震得后退半步，撞在柴堆上。

赵珩能感觉到柴草在颤，像他狂跳的心脏。

“哥……”赵月的声音刚出口，就被赵珩死死捂住嘴。

他看见母亲的手腕在抖，却死死咬着牙，再次举刀冲了上去。

她的招式毫无章法，全是拼命的路数，刀刀都往对方要害招呼，倒让三个匈奴兵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这娘们疯了！”

有人骂着，弯刀划破了母亲的衣袖，一道血痕瞬间渗了出来，像条红蛇缠在她胳膊上。

母亲却像没看见，只是死死盯着他们，眼神里的光越来越烈，像燃到尽头的烛火。

赵珩突然明白，她不是在反抗，是在拖延。

她每多撑一刻，他们藏在柴堆后的秘密就多一分安全。

“抓住她！”

领头的匈奴兵终于不耐烦，示意同伴包抄。

母亲很快被逼到墙角，后背抵住了那口老井的井栏。

井沿上还放着半桶没提完的水，桶沿的水珠滴进井里，“叮咚”声在这厮杀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

赵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柴草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看见母亲的目光越过匈奴兵的肩膀，往柴堆这边扫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决绝，只剩下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温柔，像冬日里最后一缕阳光。

然后，她笑了。

不是哭，不是怒，就是轻轻笑了一下，嘴角甚至还带着点释然。

在匈奴兵扑上来的瞬间，母亲猛地转身，像一片落叶般，朝着那口幽深的井，纵身跳了下去。

“扑通——”闷响传来时，连匈奴兵都愣住了。

那声音不脆，带着水的厚重，像是什么东西沉进了无底的黑暗里，连回音都被吞得干干净净。

柴堆后的赵珩猛地仰头，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才没让哭声冲出来。

血腥味从嘴角蔓延开，混着柴草的涩味，呛得他眼泪首流。

他看见母亲刚才站立的地方，只剩下那柄铁刀掉在地上，刀鞘上还沾着她的血，像朵开败的花。

“晦气！”

领头的匈奴兵啐了一口，踢了踢那刀，“死了倒干净。

搜搜这柴堆，看还有没有藏人！”

赵珩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下意识地将赵月往更深处推，自己挡在前面，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母亲最后那个眼神——那是让他活下去的眼神。

粗糙的手扒开柴草，带着汗臭和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赵珩闭紧眼睛，等着刀锋落下，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

“头儿，好像有小孩的哭声！”

一个匈奴兵突然喊道。

赵珩的心猛地一沉——是赵月！

妹妹吓得浑身发抖，再怎么捂住嘴，也漏出了细碎的呜咽。

“在哪儿？”

领头的匈奴兵眼睛一亮，弯刀朝着柴堆这边划来。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还有熟悉的呼喊：“徐州援军到了！

杀啊！”

匈奴兵脸色骤变：“怎么来得这么快？

撤！”

他们甚至来不及再搜，转身就往外跑，铁刀被丢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地窖里重归寂静，只有赵月压抑的哭声，和井里偶尔传来的、极轻微的水声。

赵珩猛地推开柴草，冲了出去。

他跑到井边，趴在井栏上往下看，井里黑黢黢的，只能看见水面映着的一点天光，像母亲最后那缕温柔的眼神。

“娘——！”

他终于喊出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上来啊！

娘——！”

赵月也跟着跑过来，趴在井边哭：“娘！

我怕……你回来啊……”回答他们的，只有井水“叮咚”的回响，一圈圈荡开，又归于平静。

赵珩跪在井边，看着那汪深不见底的水。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这里洗衣，他和妹妹就蹲在旁边玩水，母亲会笑着用湿手拍他的脸，说“珩儿是哥哥，要护着妹妹”；想起父亲守城的这三天，母亲每天都来井边打水，说“你爹爱喝这口井水，等他回来了，我给他煮茶”；想起刚才母亲冲出去时，袖口磨破的地方，还是前几天给妹妹缝棉衣时不小心被针扎的……这些画面像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喉咙，让他连呼吸都觉得疼。

“哥……”赵月拉了拉他的衣角，“娘……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赵珩没回答，只是伸出手，颤抖着捡起地上那柄铁刀。

刀柄上还留着母亲的温度，血痕己经开始凝固，变成了暗褐色。

他用力抹了把脸，把眼泪和血都抹在袖子上，然后站起身，将赵月揽进怀里。

“走。”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换了个人，“娘用命给我们换的时间，不能白费。”

他背着妹妹，一手提着那柄铁刀，一步步走出地窖。

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匈奴兵的，也有青州乡勇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赵珩目不斜视，踩着血污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稳得没有一丝摇晃。

路过井边时，他停下脚步，深深看了一眼那汪平静的水面。

“娘，”他在心里默念，“你放心，我会带着月儿往南走。

会记住爹的骨头，也会记住你的决绝。”

风从敞开的院门灌进来，卷起地上的血污，打在他的脸上。

赵珩迎着风，紧紧攥着那柄铁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往南走。

这三个字，此刻不再是父亲的嘱托，也不是母亲的期望，而是刻在他骨头上的誓言。

他要活下去，带着妹妹活下去，像母亲说的那样，把赵家的骨头，挺首了，带到南边去。

井里的水，还在轻轻晃着，映着天上的流云，像母亲永远凝视着他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