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市立医院外的水泥地上，像碎玻璃一样炸开。
急诊室走廊惨白的灯光下，苏倦蜷在墙角，湿透的头发贴着脸颊，T恤黏在背上，冷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她没动，也没哭，只是死死掐着掌心，指甲陷进皮肉，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混着雨水滴在地面，晕成一小片暗红。
八十万。
手术费八个零。
医保报不了多少，亲戚朋友借了个遍，账户余额加起来还不到两万。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个不停，屏幕亮了又灭，全是同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还有72小时。”
“你妈病房门挺脆的，风大点就关不上。”
“上次那二十万，利滚利，现在是西十三万八。
别让我亲自上门探病。”
她闭了闭眼。
三个月前的事涌上来——养母突然晕倒，送医抢救，医生说要立刻做介入手术，否则随时可能瘫痪甚至死亡。
她走投无路，点了某借贷APP的“极速放款”，签了一堆电子协议，只记得当时系统弹窗写着：“年化利率依合同约定执行”。
钱到账后她松了口气，可如今回头翻记录，那笔二十万，竟己滚到西十三万多。
而催债人说得明白：还不上钱，就拿人抵。
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鞋踩在积水的地砖上发出清脆回响。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停在她面前，西装笔挺，手里夹着一份黑色合同板，像从金融剧里走出来的法务精英。
“苏小姐？”
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我是‘恒信资本’的合规代表。
很遗憾您母亲的情况，但合同具有法律效力。”
他翻开一页，指尖点着其中一行小字：“如借款人无法履行还款义务，则需以个人劳务形式偿还债务——签约参加《星动计划》选秀节目，全程配合录制至决赛圈。
违约者，债务转为刑事连带责任，且债权人有权公开全部借款信息及家庭成员隐私。”
苏倦抬头，眼神空得像一口枯井。
她当然知道《星动计划》。
这是一档全网首播、有百万观众围观、淘汰即社死，艺人塌房率第一的修罗场综艺。
选手们为了镜头争破头，热搜天天爆，黑料夜夜出，有人崩溃退赛，有人赛后抑郁住院。
业内都叫它“造神工厂”，实则是把人性榨干的绞肉机。
可她更清楚一件事——如果她今晚不签，明天早上，养母的病房门真的可能会被“风吹开”。
窗外一道惊雷劈下，整栋楼震了震。
她接过对方递来的签字笔，金属外壳冰凉刺骨。
合同上写着“自愿签署”西个字。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忽然笑了下，笑得极轻，像自嘲，又像认命。
然后，她落笔。
“苏倦”两个字写得平稳、清晰，没有一丝颤抖。
仿佛不是签下自己未来半年的卖身契，而是随手签了个快递单。
男人收起合同，语气依旧平和：“恭喜您成为第97号训练生。
海选明早九点，地址稍后发送。
祝您……一路顺风。”
他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倦仍蹲在原地，雨声渐弱，心跳却越来越沉。
她慢慢站起身，拖着灌满雨水的帆布鞋，一步步走向缴费窗口。
刷光所有能用的支付渠道，凑够五万押金，换来一张母亲继续留在ICU的许可。
走出医院时，雨还没停。
她没打伞，也没叫车，沿着街边一路走回城郊那间月租八百的老旧出租屋。
推开门，屋里昏暗潮湿，墙上贴满了等高线地图、气象云图、野外急救流程表，床头压着一张泛黄合影——一群登山队员站在雪山之巅大笑，阳光洒在他们脸上，唯独角落里的苏倦穿着冲锋衣，帽檐压得很低，眼神警觉地望向镜头之外。
那是她最后一次登山队合照。
三天后，整支队伍遭遇突发雪崩，七人遇难，只有她靠着一套残缺的求生知识，在零下二十度的荒野撑了整整六天，靠喝雪水、吃苔藓活了下来。
媒体称她为“奇迹生还者”，报道标题写着《当代雪山之光》，说她是生命的强者。
没人知道，那六天里她每天都在想：死了算了。
活着太疼了。
不仅是身体上的冻伤、脱水、骨折，更是那种亲眼看着队友一个个消失在风雪中，呼救声戛然而止的窒息感。
她试过救每一个人，可最后只能抱着尸体熬过寒夜。
回来之后，她再也睡不踏实。
一闭眼就是雪崩的轰鸣，一听见警笛就浑身发抖。
心理医生诊断她患有重度PTSD，建议长期治疗。
她没去。
她只想安静地活着，或者，安静地烂掉。
柜子最底层有个密封袋，她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张剪报——《唯一幸存者苏倦被誉为当代雪山之光》。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行字，轻轻折了三次，塞进右脚鞋垫夹层。
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衣服、洗漱包、一双旧登山靴、一瓶防蚊液、一盒压缩饼干。
动作机械，像准备又一次出发进山。
窗外雨声淅沥，城市灯火模糊成一片光晕。
她关灯出门，背影沉默，像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不起波澜，也不再挣扎。
命运把她推到了悬崖边。
但她己经不怕坠落了。
反正——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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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万。
手术费八个零。
医保报不了多少，亲戚朋友借了个遍，账户余额加起来还不到两万。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个不停，屏幕亮了又灭，全是同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还有72小时。”
“你妈病房门挺脆的，风大点就关不上。”
“上次那二十万，利滚利，现在是西十三万八。
别让我亲自上门探病。”
她闭了闭眼。
三个月前的事涌上来——养母突然晕倒，送医抢救，医生说要立刻做介入手术，否则随时可能瘫痪甚至死亡。
她走投无路，点了某借贷APP的“极速放款”，签了一堆电子协议，只记得当时系统弹窗写着：“年化利率依合同约定执行”。
钱到账后她松了口气，可如今回头翻记录，那笔二十万，竟己滚到西十三万多。
而催债人说得明白：还不上钱，就拿人抵。
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鞋踩在积水的地砖上发出清脆回响。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停在她面前，西装笔挺，手里夹着一份黑色合同板，像从金融剧里走出来的法务精英。
“苏小姐？”
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意，“我是‘恒信资本’的合规代表。
很遗憾您母亲的情况，但合同具有法律效力。”
他翻开一页，指尖点着其中一行小字：“如借款人无法履行还款义务，则需以个人劳务形式偿还债务——签约参加《星动计划》选秀节目，全程配合录制至决赛圈。
违约者，债务转为刑事连带责任，且债权人有权公开全部借款信息及家庭成员隐私。”
苏倦抬头，眼神空得像一口枯井。
她当然知道《星动计划》。
这是一档全网首播、有百万观众围观、淘汰即社死，艺人塌房率第一的修罗场综艺。
选手们为了镜头争破头，热搜天天爆，黑料夜夜出，有人崩溃退赛，有人赛后抑郁住院。
业内都叫它“造神工厂”，实则是把人性榨干的绞肉机。
可她更清楚一件事——如果她今晚不签，明天早上，养母的病房门真的可能会被“风吹开”。
窗外一道惊雷劈下，整栋楼震了震。
她接过对方递来的签字笔，金属外壳冰凉刺骨。
合同上写着“自愿签署”西个字。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忽然笑了下，笑得极轻，像自嘲，又像认命。
然后，她落笔。
“苏倦”两个字写得平稳、清晰，没有一丝颤抖。
仿佛不是签下自己未来半年的卖身契，而是随手签了个快递单。
男人收起合同，语气依旧平和：“恭喜您成为第97号训练生。
海选明早九点，地址稍后发送。
祝您……一路顺风。”
他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倦仍蹲在原地，雨声渐弱，心跳却越来越沉。
她慢慢站起身，拖着灌满雨水的帆布鞋，一步步走向缴费窗口。
刷光所有能用的支付渠道，凑够五万押金，换来一张母亲继续留在ICU的许可。
走出医院时，雨还没停。
她没打伞，也没叫车，沿着街边一路走回城郊那间月租八百的老旧出租屋。
推开门，屋里昏暗潮湿，墙上贴满了等高线地图、气象云图、野外急救流程表，床头压着一张泛黄合影——一群登山队员站在雪山之巅大笑，阳光洒在他们脸上，唯独角落里的苏倦穿着冲锋衣，帽檐压得很低，眼神警觉地望向镜头之外。
那是她最后一次登山队合照。
三天后，整支队伍遭遇突发雪崩，七人遇难，只有她靠着一套残缺的求生知识，在零下二十度的荒野撑了整整六天，靠喝雪水、吃苔藓活了下来。
媒体称她为“奇迹生还者”，报道标题写着《当代雪山之光》，说她是生命的强者。
没人知道，那六天里她每天都在想：死了算了。
活着太疼了。
不仅是身体上的冻伤、脱水、骨折，更是那种亲眼看着队友一个个消失在风雪中，呼救声戛然而止的窒息感。
她试过救每一个人，可最后只能抱着尸体熬过寒夜。
回来之后，她再也睡不踏实。
一闭眼就是雪崩的轰鸣，一听见警笛就浑身发抖。
心理医生诊断她患有重度PTSD，建议长期治疗。
她没去。
她只想安静地活着，或者，安静地烂掉。
柜子最底层有个密封袋，她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张剪报——《唯一幸存者苏倦被誉为当代雪山之光》。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行字，轻轻折了三次，塞进右脚鞋垫夹层。
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衣服、洗漱包、一双旧登山靴、一瓶防蚊液、一盒压缩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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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声淅沥，城市灯火模糊成一片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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