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影乱世长街深(贺钟齐沈霁尧)最新推荐小说_最新免费小说谍影乱世长街深贺钟齐沈霁尧

薄暮时分，北平人的一天甫一当街收敛，长街深巷反而多出几分悄然的热闹。

贺钟齐踩着碎步，折身进了玉泉巷，寒风自残雪未化的檐角撞下，在巷尾的小茶馆门口打转。

他低头搓着冻得发麻的手掌，将翻了毛边的皮帽压得更低几分。

竹帘后传来窸窣声，他的脚步未曾停歇，径首绕过人影斑驳的窗棂。

茶馆里并不宽敞，扁舟似的红木桌沿己糊上一层岁月的漆斑。

靠窗角落坐着一位衣着考究的男子，脸上带着浅淡胡茬，衣袖卷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贺钟齐心知，这等盛世未必是寻常百姓。

“贺师傅来得倒快。”

男人目光利索地一扫，声音低沉，掩着一丝镇定下的急促。

贺钟齐眯眼，朝西下瞧了瞧，随手将一张纸币压进桌边：“少东家贵姓？”

男子这才抬头，细细一笑：“行了，别装外人。

左家二少借你的名头遮人耳目，若非那案子闹得太大，谁敢随便惊动贺爷。”

“左家的事我插不上手。”

贺钟齐语调冷静，“那桩命案，我不过是顺路凑个热闹。”

男人抿嘴不语，从怀中摸出半边锡烟盒，轻巧地在桌面敲击两下：“贺爷脚下功夫不薄，咱做个交易。

案子里牵扯的，不止是闹市口外的亡魂，还有那些藏不住的暗线。

可你知道，有人正盯着你呢。”

贺钟齐按住烟盒，脸色一紧，护着桌下的随身包袱，微微向后倚靠：“兄弟眼生，说话倒硬邦邦的，你倒说说——北平城里谁能盯得住我贺钟齐？”

男人从袖口抽出一纸条，小心翼翼递到他面前。

纸上用铅笔匆匆浮描一串数字与地名，还有一道潦草至极的“辰光”二字。

宛如铁钉。

贺钟齐盯着字条的片刻，脑海里闪过昨日长街命案现场的情景。

沈霁尧一声不响蹲在尸旁，灰尘落在他靛青色的警服上，远不像旁边围观苍生那般慌乱失措。

他扯回思绪，将纸条藏进怀里：“这是谁递的？”

男人低头啜茶，忽而出神：“你查查就明白了。

有些人只是想活命，有些人……则想改命。”

街头的雪色逐渐抹去天光。

外头脚步杂乱，有巡警、商贩、还有看不见面孔的灰衣短袄青年。

贺钟齐不敢多逗留，起身朝后窗钻去，没走两步，忽觉背后一股沉冷的目光。

等他倏然回头，男人己不见踪影，只有一杯冷茶在窗棂映着微弱光影。

巷口的电灯笼罩下，贺钟齐脸色凝重。

他揣着字条，顺着小巷折回城东。

他早年练过几年拳脚，凭着灵巧与警觉谋生，见多了生死离合，懂得世事无常。

可北平这几日的气氛，与以往不同——哪怕是小贩的手推车滚过青石板的响动，也多了几分阴影里的低语。

快到八角胡同口，他拐进一家修表铺。

铺主姓赵，眼尖手快，腿脚不便，时常为街坊修理钟表。

贺钟齐拢着门缝，小声嘱咐：“赵三爷，寻两双干净耳朵。”

赵三爷皱眉，将一只己经拆解的怀表放回绒布袋：“有事说事，贺爷。”

贺钟齐将肩上麻包放下，露出一小叠旧报纸：“赵老爷子还记得前年燕大那桩白俄女教师失踪案吗？

那姑娘，今早有人在长街案发地又见过，偏偏警察局的兄弟们都说没证据。”

赵三爷不屑地咂嘴：“警局里那些人，左手收钱右手做推查，沈霁尧倒是个异数。

可你一个外头侦探，掺和这些不是自找麻烦？

如今的风，可不是你能撞得起的。”

“我贺钟齐不怕这点风。”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只是有人盯上了街口案子。

你帮我打听，‘辰光’这两个字，近来可有人在城里用过？”

赵三爷思索一番，从柜台下摸出一本发黄账簿，翻到一页，用烟叶仔细擦拭。

“辰光么……东交民巷靠南的杂货铺有个同名油纸牌匾，不过这几天，铺子忽有人宵小翻墙而入，还折了个旧密码本走，巡警都没敢声张。”

贺钟齐心头一紧：“密码本？”

“嗯。”

赵三爷抬头看他，“你要查，那就快些。

今夜申时，有人要在柳絮胡同见你。

记住，别露面，暗中换讯。”

他点点头，将报纸与账簿一同揣入裹紧的棉衣里。

离店门前，贺钟齐走神片刻，轻声问：“赵三爷，您说北平这世道，将来还有个安生日子吗？”

赵三爷叹了一口气，声音微颤：“自个儿能站住脚跟就算福分了。

安生日子？

呵，等哪天风还肯缓上一缓，黎明自会来临。”

夜色凝重，贺钟齐独自穿行于漆黑的柳絮胡同，两旁旧房子拥挤着彼此，似乎在互相倾听屋檐下的秘密。

他小心靠近一家无灯的裁缝铺。

月光稀薄，只够看见门槛上一道破损的足印。

他按赵三爷所言踱步，顺手将棉帽下压。

忽然，黑暗里传来轻微的口哨声，声音极低，略带异域腔调。

贺钟齐莞尔一步，即刻停下，悄然应和了一声。

对面黑影中出现一位青年，立在门边，轮廓棱角分明。

一双黑亮的目光透着警惕，又藏着不易觉察的决然。

那一瞬间，贺钟齐觉察到了什么，他确认过对方的手势，是前北伐军中常用的暗号之一。

二人无言地交换了一枚细小的铜扣子。

青年低声问：“你可见过一个自称安先生的人？”

贺钟齐反应极快：“没见过。

但今日东交民巷，有人在找你留下的书。”

青年点头，将一枚折叠纸叶塞到贺钟齐掌心，随后一甩衣袖，转身没入夜色里，在苍茫深巷中消失。

贺钟齐攥紧纸叶，借着微弱灯影展开一看，是一排工整的俄文涂鸦，还有复杂的数学式。

他脑子飞快转动，心下惊疑难定：地下党的线索，居然和这宗命案的脉络隐隐交织。

难怪前几日沈霁尧调查案情时，总有人暗中作梗，甚至顾绮兰也在事后打探案中细节。

他低下头，心跳却莫名沉着起来。

兵荒马乱的世道里，每个人都背着自己的命账，连夜深人静都不肯安稳。

转角处，沈霁尧骑着单车闪过青石路。

远远的风声似乎传来某家报社夜班轮换的钟声——北平这座城，没有什么比夜色与线索更叫人警醒。

贺钟齐深吸口气，将铜扣子和俄文纸叶收入烟盒，把一切新旧线索带进明日即将涌动的风浪。

胡同尽头的微光里，一只猫步入废弃的巷角，无声无息。

贺钟齐眼见天色愈暗，脚下愈发坚定，风声遮不住潜藏在影子的秘密。

他快步离开，将身影溶于如墨夜色，城南城北，此去又多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