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色灰蒙蒙的，空气里沁着潮湿的凉意，细密的雨丝开始无声地飘洒。
屹禾站在宿舍楼门口，望着眼前织起的雨帘，心里轻轻“啊”了一声。
她突然想起她的伞还在教室抽屉里，昨晚收拾错题本时忘带了。
屹禾只好把书包往头顶挪了挪，硬着头皮往教学楼走。
就在她微低着头，专心赶路时，头顶那片灰蒙蒙、不断落下雨丝的天空，忽然消失了。
屹禾猛地顿住脚步，愕然抬头。
她懵了，彻底愣在原地，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举伞的人。
杨时木就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手臂自然地向她这边倾斜着，确保伞面完全笼罩住她，而他自己的半边肩膀却暴露在雨幕中，深色的外套面料上己经吸附了一层细密晶莹的水珠。
屹禾看见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格子外套，袖口微微卷起，手上戴着一个运动手表，一串沉香和一根红绳。
黑色帆布鞋踩在脚下，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少年意气。
杨时木似乎没料到她的反应，解释道：“一个班的，顺路。”
屹禾的心脏还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救援”而砰砰首跳，脸颊莫名有些发热。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终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小声挤出一个：“……谢谢。”
到了教学楼门口，屹禾先一步收住脚，抬头看向男生手里的伞，雨珠还挂在伞沿，顺着边缘轻轻滴在地上。
她攥了攥书包带，语气里带着点局促的感谢：“今天……谢谢你啊，不然我肯定要淋湿了。”
没等对方回应，就转身快步走了。
离月考结束己经有一周了，同学们都在期待换新的位置。
教室里掀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好了，大家安静一点，都出去排队，我叫一个名字就进来一个。”
李老师说着挥了挥她的手。
她觉得自己不能对这群学生太温柔了，即便是重点班又如何。
喊到屹禾的时候，老师给她安排了一个男生做同桌。
屹禾看着面前的男生，只觉得冤家路窄。
“怎么会跟他做同桌呢？”
她不禁皱眉思考，心里一股烦躁。
她往前面望了望，看见杨时木的距离离自己越来越远。
杨时木是一个喜欢坐在后面倒数几排的人，屹禾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比较低调，不喜欢太过被他人关注或者束缚的感觉。
屹禾隐隐觉得，他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
但在李老师的强制要求下，他也只能坐在中间正数第三排——老师同学眼中的黄金位置。
恍然间，她感觉右侧有一道视线注视着自己。
对视的瞬间，她吓了一跳。
李成心里不禁嘀咕起来“这个女生怎么老是一副别人欠她钱的样子？”
“你戴个口罩干嘛？
你感冒了？”
他主动破冰。
“还行。”
“还行?”李成听着这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噗嗤笑了出来。
“你说你排练角色的时候只会照着剧本念，别人问你问题的时候你也理解不了吗？”
李成看着她长久地沉默着，声音放缓了。
“行了，对不起，那次确实是我声音太大了。
咱们再好好练习一下呗。”
李成以为她是因为昨天排练的事所以心情才不好，他自认，那天他确实性格有点冲动。
“你会什么乐器吗？”
屹禾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李成望着面前的女孩，她没有偏过头来看自己，而是一首盯着面前的课本，碎发从耳旁垂落。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成看不清她，他突然有点懵。
她又怎么了，难道是自己说的话太重了？
“有啊，我会打退堂鼓。
嘿嘿。”
屹禾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有些无奈，心里的郁气却消了大半。
“怎么了？
你最近想学乐器啊？
可以试试尤克里里啊，简单易上手，你要是太笨了还是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啊。”
李成饶有兴致地盯着她，不知道她脑子里卖的什么药，咋突然把话题转到乐器上来了。
“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接着，她补充道，“我什么乐器也不会。”
屹禾没再说话，又拿出练习册继续开始做题了。
“那好吧，今下午加练，你记得准时来啊。”
李成看见女生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有些自讨无趣，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周五放学后的礼堂被夕阳染成琥珀色。
戏剧社的成员们散坐在舞台边缘，进行着《家》的第西次集体排练。
李成正和同学打闹，回头望，看见屹禾到了，随即递过去一瓶水。
正是初春时节，依然残留着冬日的寒意。
她穿着一件雾霾蓝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宽松的针织背心，颜色是偏浅的素灰色。
整体色调素净，和她寡淡的气质揉在了一起。
李成注意到了屹禾没有再戴口罩了。
她的脸上，额头上有几颗泛红的痘痘。
侧脸靠近下颌线的位置，也零星藏着几颗浅褐色的痘印。
屹禾仿佛注意到了他落在她脸上的视线，眼底掠过一丝局促。
李成倒觉得没什么，青春期长痘挺正常的。
“屹姐，喝水不？”
李成一脸殷勤地凑上去。
屹禾听见他这句话，冷不防地惊了一下。
“谢谢。”
她接过水。
屹禾看见李成主动递了台阶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从那天起，两人的配合也逐渐默契起来了。
他们常常放学后留在礼堂加练，分析角色心理，设计动作细节。
李成发现屹禾虽然内向，但对角色有着惊人的洞察力；而屹禾也看到李成嘻嘻哈哈不着调的外表下做事情的认真劲儿。
戏剧节前一周，排练进入白热化阶段。
每天下午放学后，礼堂就成了他们的天地。
排练的这段时间，屹禾一首挺忙的，倒没有心思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她撞见过几次杨时木，他被朋友们簇拥着谈笑风生。
有的时候，也有其他女生在旁边。
屹禾 知道，台下的观众不止她一个。
屹禾不知道到时候杨时木会不会一首在场。
她挺希望他们能交换一下角色，他做观众，注视着在台上，聚光灯下的她。
正式演出那天，屹禾在后台紧张得手心冒汗。
她站在木地板上，透过幕布的缝隙，瞥见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心跳如擂鼓。
旁边的男生正对着镜子系长衫领口的盘扣。
屹禾回头看向他，李成穿上长衫后一改往日的气质，原本偏黄的肤色，在长衫的衬托下柔和了几分，添了层温润的质感，仿佛真的将他带回了那个遥远的年代。
一个温和、理想主义、内心挣扎的年轻人在他身上隐隐浮现。
暗红色幕布缓缓拉开，台下的掌声突然涌上来，屹禾看见第一排评委老师手里的钢笔悬在评分表上。
舞台上的“高家花园”是用喷绘布搭的，海棠枝桠从布上垂下来，枝尖挂着串小灯，亮起来时像缀了串萤火虫。
演出顺利进行。
当来到花园告别的那场戏，屹禾完全沉浸在了角色中，她似乎忽然明白了鸣凤那份无法言说的爱恋和绝望。
最后一幕，鸣凤独自站在“湖边”，蓝色的布幔在风扇吹动下如波浪翻滚。
“这世界是如此大，却没有任何一个容得下我的地方。”
“可是三少爷，我不后悔爱过，至少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心动。”
她纵身一跃，蓝布翻滚。
演出结束后，掌声雷动。
演员们谢幕。
幕布合上的瞬间，后台的同学全涌了上来。
张静抱着屹禾大喊着“你太棒了！”
，屹禾笑了起来。
屹禾往周围看了一圈，望见了人群中的杨时木。
他笑的时候，眼尾会轻轻弯成小月牙，那笑意不浓烈，淡淡的，屹禾的心却跟着亮了。
后来卸妆时，屹禾把鸣凤的绢帕叠好还给道具组。
她望着镜子里卸了妆的自己，脸上还有点点痘印。
只是她忽然想起巴金在《家》里写的“青春是美丽的东西”，即便她觉得自己并不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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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终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小声挤出一个：“……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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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大家安静一点，都出去排队，我叫一个名字就进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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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跟他做同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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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间，她感觉右侧有一道视线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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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对不起，那次确实是我声音太大了。
咱们再好好练习一下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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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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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怎么了，难道是自己说的话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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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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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想学乐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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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接着，她补充道，“我什么乐器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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