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晚风裹着高考放榜的燥热，吹进“深耕”文化课培训机构的校门时，苏晚刚念完第三十七个名字。
“最后一位，苏航同学——一模398分，高考512分，超理科本科线76分！”
米白色西装的下摆被她攥得发皱，掌心的汗却不是因为紧张。
台下涌上来的家长把她围在中间，绣着“提分救星”的锦旗递到面前，红绸子蹭过手背，烫得人眼睛发疼。
手机闪光灯亮成一片，苏晚机械地笑着点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后台——那里有个身影正斜倚着墙，烟蒂夹在指间，烟灰簌簌落在崭新的红地毯上，像极了她此刻被搅乱的心绪。
是陈磊。
他总这样，在她最该体面的时刻，添上一笔潦草的烟味。
“苏老师，您可太神了！
我家丫头以前数学才70分，这次居然考了112分！”
一位妈妈握着她的手，激动得声音发颤，指腹的茧子蹭得她手背发痒。
苏晚刚要开口说“是孩子努力”，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带着酒气的嗓音：“那是，我家苏晚能有今天，全靠我帮她打通教育局的关系！
不然她一个女人家，哪能把机构做这么大？”
陈磊叼着烟走过来，趿拉着的塑料拖鞋与红毯摩擦出“吱呀”的刺耳声响，烟圈首接喷在那位妈妈脸上。
对方下意识地偏过头皱眉，苏晚心里的火气“噌”地冒上来，脸上却还挂着得体的笑：“陈先生可能记混了，您去年帮我‘对接’的器材供应噌，至今还欠着3万货款没结呢——要是真有教育局的关系，想必也不会让供应商天天来催款。”
这话一出，周围的家长都低低笑了。
陈磊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烟蒂狠狠摁在旁边的绿植盆栽里，留下一个焦黑的印子：“你懂什么！
那是我故意留的尾款，为了压价！
做生意的门道，你一个教文化课的哪明白？”
“哦？”
苏晚挑眉，刚要再说，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是女儿苏溪发来的微信，附了张照片——陈磊刚才在后台跟器材商吹牛的样子，被拍得清清楚楚，他手舞足蹈的模样，像极了苏沐动画片里的小丑。
消息后面还跟着一句：“妈，别跟他废话，我己经把他抽烟的视频录下来了，再闹就发小区业主群——上次他把烟蒂扔在电梯里，物业还没找他算账呢。”
苏晚紧绷的神经突然松了些。
她拍了拍那位妈妈的手，轻声说：“谢谢您的认可，后续志愿填报我们会安排专属指导，您到前台登记一下就行。”
说完，她转向陈磊，声音冷了下来：“这里是校区，禁止吸烟，您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别在这里影响家长和学生。”
陈磊还想发作，苏溪抱着平板电脑从人群里挤出来，屏幕亮着，刚好停在“小区业主群”的界面。
19岁的姑娘眼神清亮，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陈叔叔，您要是再在这里抽烟，我就把视频发群里了。
您也知道，咱们小区里大多是学生家长，要是让他们知道您在‘深耕’校区抽烟喝酒，怕是以后没人敢来报名了。”
陈磊盯着屏幕，又看了看周围家长探究的目光，最终骂骂咧咧地转身：“行，你们娘俩厉害！
等着，我还有事找你！”
他走得急，拖鞋差点滑掉，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背影狼狈得可笑。
人群散去后，苏晚靠在办公室的门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更年期的潮热突然涌上来，从脖颈窜到太阳穴，她眼前一阵发晕。
从抽屉里摸出白色的调理药瓶，刚要拧开瓶盖，门就被猛地推开——陈磊去而复返，烟味比刚才更浓了，还混着一身酒气。
“牛场缺20万饲料钱，明天必须转过来。”
他把一张皱巴巴的欠条拍在桌上，纸角卷边，还沾着不明的油污，“不然我就跟沐沐说，他妈妈不管他了，连爸爸的牛场都不管，以后没人疼他了。”
苏晚的手顿在半空。
儿子苏沐刚上小学一年级，昨天睡前还抱着她的脖子说：“妈妈，庆功会结束后，我们去吃汉堡好不好？
我要吃双层牛肉的，给你留一片生菜。”
孩子软乎乎的呼吸还在耳边，陈磊的话却像冰锥，扎得她心口发疼。
她闭了闭眼，压下喉咙里的哽咽：“陈磊，机构刚结完教师工资，备用金只剩5万，我还要给沐沐交学费和兴趣班的钱——你也知道，沐沐喜欢画画，那个美术班不能断。”
“那是你的事！”
陈磊拍着桌子，酒气混着烟味扑面而来，呛得苏晚首咳嗽，“我是一家之主，你赚的钱就得给我用！
牛场要是垮了，咱们全家都喝西北风去！
你一个女人家，守着破机构有什么用？
离了我，你和俩孩子能活？”
“爸爸！
你不许骂妈妈！”
门口传来奶声奶气的吼声，苏沐举着恐龙玩偶跑进来，小短腿“噔噔噔”地冲到苏晚面前，仰着小脸瞪陈磊。
孩子的头发还翘着，显然是刚才在前台跟前台阿姨玩闹时弄乱的。
“老师说，抽烟会变笨，喝酒会吵架，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好了！”
他把恐龙玩偶挡在苏晚身前，像举着盾牌，“妈妈是好人，你不能欺负妈妈！”
陈磊被噎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
苏晚把儿子护在怀里，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看着陈磊的眼睛，第一次没有退让：“钱我没有，你要是实在周转不开，就把牛场卖了——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开牛场，是你说一定能赚钱，现在亏了，不能总让我用机构的钱填窟窿。
别再拿孩子威胁我，沐沐是我儿子，我比你更疼他。”
“你敢！”
陈磊伸手就要抓苏沐的胳膊，想把孩子拉到自己身边，苏溪及时冲进来，挡在前面：“陈叔叔，你再动一下试试？
我己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你刚才说要‘让沐沐没人疼’，这话我也录下来了，算是虐待儿童的证据。”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110”三个数字格外醒目。
陈磊盯着手机，又看了看苏晚怀里紧抿着嘴、眼里含着泪却不肯哭的苏沐，最终狠狠踹了一脚桌子，塑料桌腿在地板上划出道刺耳的痕。
“行！
你们娘仨等着！”
他摔门而去，门板撞到墙上，震得天花板的灰都掉了下来。
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苏晚抱着苏沐，感觉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黏在皮肤上难受得很。
苏溪走过来，帮她拧开调理药的瓶盖，倒出两粒白色的药片，又递了杯温水：“妈，别跟他生气，不值得——他就是知道你心疼沐沐，才总拿沐沐威胁你。”
苏沐伸出小手，用袖子帮苏晚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嗓子带着哭腔：“妈妈，沐沐不吃汉堡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沐沐不惹你生气了。”
苏晚看着女儿清亮的眼睛，又看了看儿子满是担忧的小脸，突然笑了。
她把药咽下去，温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带来一丝暖意。
伸手揉了揉苏沐的头发：“沐沐没惹妈妈生气，汉堡还是要吃的——妈妈答应你的事，肯定做到。”
她站起身，牵着苏沐的手，接过苏溪手里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是庆功会的视频，苏溪己经剪好了开头，画面里，她站在舞台上，念着一个个逆袭的名字，眼里有光。
“妈，你看，你多厉害。”
苏溪笑着说，手指点了点屏幕上家长们鼓掌的画面，“这么多人都认可你，别因为陈磊一个人不开心。”
苏晚看着视频里的自己，突然觉得，那些被烟味和酒气填满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她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慢慢走出校区，晚风里没有了烟味，只剩下夏夜的清凉，吹得人心里敞亮。
走到校门口时，苏沐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汉堡店说：“妈妈，你看，汉堡店还亮着灯！”
苏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暖黄色的灯光从汉堡店的玻璃窗里透出来，像极了家里客厅的灯。
她蹲下来，帮苏沐理了理歪掉的衣领：“那我们现在就去吃，好不好？”
“好！”
苏沐欢呼着跳起来，拉着她的手往前跑。
苏溪跟在后面，笑着说：“妈，等等我，我来买单——就当是给你的庆功礼物。”
夜色渐浓，三个身影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苏晚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儿女，突然觉得，或许是时候，为自己活一次了。
陈磊的牛场，他的谎言，他的烟味酒气，都该被丢在身后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而她的“深耕”，不止是机构，更是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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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药咽下去，温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带来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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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牵着苏沐的手，接过苏溪手里的平板电脑。
屏幕上是庆功会的视频，苏溪己经剪好了开头，画面里，她站在舞台上，念着一个个逆袭的名字，眼里有光。
“妈，你看，你多厉害。”
苏溪笑着说，手指点了点屏幕上家长们鼓掌的画面，“这么多人都认可你，别因为陈磊一个人不开心。”
苏晚看着视频里的自己，突然觉得，那些被烟味和酒气填满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她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慢慢走出校区，晚风里没有了烟味，只剩下夏夜的清凉，吹得人心里敞亮。
走到校门口时，苏沐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汉堡店说：“妈妈，你看，汉堡店还亮着灯！”
苏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暖黄色的灯光从汉堡店的玻璃窗里透出来，像极了家里客厅的灯。
她蹲下来，帮苏沐理了理歪掉的衣领：“那我们现在就去吃，好不好？”
“好！”
苏沐欢呼着跳起来，拉着她的手往前跑。
苏溪跟在后面，笑着说：“妈，等等我，我来买单——就当是给你的庆功礼物。”
夜色渐浓，三个身影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苏晚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儿女，突然觉得，或许是时候，为自己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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