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上方的红灯，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吴帅的视网膜上。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胸腔里失控的心跳。
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先前那群黑衣男人带来的压迫感并未完全散去，如同阴冷的潮气弥漫在空气里。
他不能待在这里。
这个念头清晰而尖锐。
那些人很可能只是暂时被护士搪塞过去，他们一定会起疑，会调查监控，会再回来。
手术还需要多久？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旦谭丽丽被推出手术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或者被转入普通病房，她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再无隐秘可言。
“家属？
吴先生是吗？”
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眼神疲惫但透着严肃。
吴帅一个激灵，猛地从地上站起，因为动作太快，眼前甚至黑了一瞬。
“是，我是！
医生，她怎么样？”
“伤者情况很严重，失血过多，多处骨折，伴有严重脑震荡。
手术暂时稳住了生命体征，但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立刻转入ICU观察。”
医生语速很快，“你去办一下手续，然后到ICU门口等着。”
办手续？
那就是要登记信息！
吴帅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一旦登记，谭丽丽的名字出现在医院系统里，就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会迅速扩散到那些寻找她的人那里。
“医生！”
吴帅急忙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脸上挤出混杂着焦虑和恳求的表情，“医生，求您个事……能不能，先别登记她的信息？”
医生皱起眉，疑惑地看着他：“不登记？
这不符合规定。
没有信息怎么用药、怎么后续治疗？”
“我……她……”吴帅脑子飞快转动，搜刮着合理的借口，“她是跟家里闹矛盾跑出来的，家里人……有点势力，正在到处找她，动用关系查各家医院。
要是被他们找到，肯定会强行把她带回去，她这伤……经不起折腾啊！
她是宁死也不愿现在回去的！”
他想起谭丽丽昏迷前的哀求，这番话倒也不全是编造，语气里带上了真实的急切。
医生审视着他，目光锐利，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伪。
吴帅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片刻，医生似乎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年轻人，我理解你的难处。
但医院有医院的制度……医生，就一晚！
求您了！
先用药，先抢救，所有费用我承担！
只要等她稍微稳定一点，能经得起转院，我们马上就走！
绝不会给医院添麻烦！”
吴帅几乎是哀求了，他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过分，但他没有退路。
医生沉默着，看了看手术室的方向，又看了看吴帅因为紧张和疲惫而毫无血色的脸，最终摆了摆手：“ICU可以先不进，但术后观察室必须去。
我会跟护士站打招呼，用‘无名氏’暂时录入，但最迟到明天中午，必须补全信息，否则我也没办法。
这是底线。”
“谢谢！
谢谢您医生！”
吴帅连连鞠躬，感激涕零。
这己经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很快，谭丽丽被推了出来，脸上罩着氧气面罩，身上插着各种管子，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吴帅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默默跟在移动病床旁，看着她被推进了相对僻静的术后观察室。
护士进行交接，挂上液体，调整监护仪器。
吴帅站在床边，看着屏幕上起伏的心电图波形，才感觉自己那颗悬在半空的心，稍微落下来一点点，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沉重。
他瞥了一眼窗外，雨似乎小了些，但夜色更浓了。
不能等到明天中午。
他必须在天亮之前，带她离开这里。
这个决定疯狂而冒险，以谭丽丽现在的状况，移动她无异于二次伤害。
可是，留在这里，风险更大。
那群黑衣人，还有谭家内部不明的危险，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需要钱，需要交通工具，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被打扰的藏身之处。
吴帅深吸一口气，走到走廊尽头，掏出手机。
屏幕上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大部分是公司同事和那个让他火大的部门经理的。
他首接划掉，在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名字——老猫。
老猫是他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兄弟，现在是跑长途货运的，为人仗义，路子野，是三教九流都混得开的人物，也是吴帅在这座城市里唯一能无条件信任的人。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老猫睡意惺忪又带着不耐烦的粗嗓门：“我靠，帅子，你他妈知不知道几点了？
催命啊！”
“猫哥，”吴帅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惹上大麻烦了，需要你帮忙，现在，立刻，马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老猫的声音瞬间清醒了：“位置。
要什么？”
“我在邻县人民医院。
需要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现金，越多越好。
再帮我找个地方，要绝对安静，没人打扰，能住一段时间。”
吴帅语速极快。
“……你小子抢银行了？”
老猫倒吸一口凉气。
“比那严重。
电话里说不清，猫哥，信我一次。”
吴帅的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
老猫又沉默了几秒，然后干脆利落地说：“等着。
两小时到。
车牌发你微信。”
挂了电话，吴帅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有老猫帮忙，至少解决了最迫切的物资问题。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吴帅度秒如年。
他守在观察室门口，像一尊沉默的石像，耳朵竖起来，警惕着走廊里任何一点不寻常的动静。
护士来查过几次房，记录生命体征，对吴帅这个“家属”投来略带同情又有些好奇的目光。
期间，他听到护士站隐约的交谈声，似乎有人在打听今晚送来的急诊伤员，但都被值班护士以“病人隐私”或“不清楚”挡了回去。
吴帅的心一次次提起又落下。
终于，手机震动，老猫发来消息：“到了，住院部后门，银色五菱。”
吴帅深吸一口气，走进观察室。
谭丽丽依旧安静地躺着，呼吸微弱。
他弯下腰，用极轻的声音说：“谭丽丽，听得见吗？
我们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他知道她听不见，但他还是想说。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身上的管子和伤处，用尽全身力气，尽量平稳地将她连同薄被一起抱了起来。
她很轻，但昏迷中的人显得格外沉重。
吴帅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凸起，一步步，极其缓慢而稳定地走向后门。
深夜的医院后巷寂静无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一辆破旧的银色五菱面包车停在那里，驾驶座上，一个身材敦实、面相粗豪的男人正叼着烟，看到吴帅抱着个人出来，立刻掐灭烟头跳下车，拉开了后车门。
“我靠……”老猫看到吴帅怀里那个缠满纱布、昏迷不醒的女孩，瞳孔缩了缩，但什么也没多问，迅速帮忙在后座铺上厚厚的被褥。
吴帅小心翼翼地将谭丽玉放上去，调整好她的姿势，确保输液瓶挂稳。
老猫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五万，先拿着。
地方也找好了，我乡下老屋，空几年了，绝对清净。”
“谢了，猫哥。”
吴帅接过信封，感觉有千钧重。
“少废话，赶紧走。”
老猫拍了拍他肩膀，眼神复杂，“安顿好给我个信儿。
自己……小心点。”
吴帅重重点头，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室。
发动车子，破旧的五菱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驶入沉沉的雨夜之中。
后视镜里，县医院的灯光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拐角。
前路是一片未知的黑暗，而他车上载着的，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和一份沉甸甸的、无法预知未来的责任。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他只知道，从他在暴雨中抱起这个女孩的那一刻起，他平凡的人生，己经彻底脱轨。
而此刻，保护她，成了他唯一清晰而坚定的念头。
雨刷器单调地划动着，刮开前挡风玻璃上不断汇聚的雨水，就像试图刮开这迷雾重重的未来。
吴帅握紧方向盘，目光投向黑暗的公路尽头，眼神里，第一次褪去了平日的谨慎和退缩，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的老婆最大——这个念头莫名地闪过脑海，让他自己都怔了一下，随即，嘴角扯起一丝苦涩却又无比坚定的弧度。
无论她是谁，无论前方是什么，既然捡到了，既然她信任了他（哪怕只是昏迷中的无意识），那他就得护着。
拼尽全力地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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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他知道她听不见，但他还是想说。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身上的管子和伤处，用尽全身力气，尽量平稳地将她连同薄被一起抱了起来。
她很轻，但昏迷中的人显得格外沉重。
吴帅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凸起，一步步，极其缓慢而稳定地走向后门。
深夜的医院后巷寂静无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一辆破旧的银色五菱面包车停在那里，驾驶座上，一个身材敦实、面相粗豪的男人正叼着烟，看到吴帅抱着个人出来，立刻掐灭烟头跳下车，拉开了后车门。
“我靠……”老猫看到吴帅怀里那个缠满纱布、昏迷不醒的女孩，瞳孔缩了缩，但什么也没多问，迅速帮忙在后座铺上厚厚的被褥。
吴帅小心翼翼地将谭丽玉放上去，调整好她的姿势，确保输液瓶挂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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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也找好了，我乡下老屋，空几年了，绝对清净。”
“谢了，猫哥。”
吴帅接过信封，感觉有千钧重。
“少废话，赶紧走。”
老猫拍了拍他肩膀，眼神复杂，“安顿好给我个信儿。
自己……小心点。”
吴帅重重点头，关上车门，坐进驾驶室。
发动车子，破旧的五菱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驶入沉沉的雨夜之中。
后视镜里，县医院的灯光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拐角。
前路是一片未知的黑暗，而他车上载着的，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和一份沉甸甸的、无法预知未来的责任。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
他只知道，从他在暴雨中抱起这个女孩的那一刻起，他平凡的人生，己经彻底脱轨。
而此刻，保护她，成了他唯一清晰而坚定的念头。
雨刷器单调地划动着，刮开前挡风玻璃上不断汇聚的雨水，就像试图刮开这迷雾重重的未来。
吴帅握紧方向盘，目光投向黑暗的公路尽头，眼神里，第一次褪去了平日的谨慎和退缩，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我的老婆最大——这个念头莫名地闪过脑海，让他自己都怔了一下，随即，嘴角扯起一丝苦涩却又无比坚定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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