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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PPT惨案的第二天，我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心态走进办公室的。

意料之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

周处长只是在我给他泡茶的时候（这次我战战兢兢，用了量杯精确到毫升），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PPT以后让赵小哥做。

你，今天开始跟会议。”

跟会？

就我这记录速度？

大学课堂笔记我都记得跟鬼画符一样，全靠课后找学霸救济。

但我不敢有异议。

现在别说让我跟会，就是让我去会议室门口当吉祥物，我都得努力挤出个喜庆的笑容。

第一次跟的是处务会。

我拿着新领的会议记录本，正襟危坐，感觉手里握的不是笔，是烙铁。

会议开始，周处长主持，各位科长汇报。

我竖起耳朵，运笔如飞，努力捕捉每一个字。

“上周……那个……关于XX工作的推进情况……基本上……呃……还是比较顺利的……”——记！

“比较顺利”！

“遇到了一些……历史遗留的……老大难问题……”——记！

“老大难”！

“需要兄弟处室……协同……共同……形成合力……”——记！

“形成合力”！

十分钟后，我的记录本上充斥着“比较好有一定的进展存在不足持续关注大力推进”……这些字眼单独看都认识，组合在一起，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说什么，进展到了哪一步，问题到底在哪。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记录会议，而是在做汉语模糊语义学听写练习。

偷偷瞄一眼旁边的陈大姐，她笔走龙蛇，行云流水，本子上密密麻麻还分点分层，关键地方画圈加星号，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再看看我本子上那几行孤零零的“正确的废话”，绝望感油然而生。

会议结束，人都走光了。

我对着那页惨不忍睹的记录，憋得脸通红，不知道怎么把它整理成一份能见人的纪要。

周处长走过来，拿起我的记录本，扫了一眼。

我屏住呼吸，等待判决。

他沉默了一会儿，指着“比较顺利”那几个字，终于开口：“‘比较顺利’是什么意思？”

我：“啊？

就是……还行？”

“具体是完成了百分之五十，还是百分之八十？

是卡在哪个环节了？”

他语气平淡，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我记录下的那层模糊的皮。

我哑口无言。

他又指着我记的“需要协同”：“需要哪个处室协同？

协同做什么？

是我们去沟通还是等对方联系？

有没有时限？”

我：“……” 脑袋彻底空白。

我当时光顾着记下这西个字了，谁还管它背后是啥啊！

周处长把本子放回我桌上，没批评，也没生气，只是说：“会议记录，不是录音笔。

要听明白他们话后面的意思，搞清楚事情的状态和卡点。

回去重听一遍会议录音，把每个模糊表述背后对应的具体事项、责任人、时间点都标出来。”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添了一句：“下班前交给我。”

我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没觉得这是刁难，反而有一种……被点醒的感觉？

那个下午，我戴着耳机，对着录音，一遍遍重听。

痛苦得像是在做听力解读。

“比较顺利”= A材料己收集齐，B数据还在等下级单位报送，预计周三前能拿到。

“老大难问题”= 涉及到三年前某位己调离领导签过字的一个模糊意见，现在没人敢动。

“形成合力”= 需要我处牵头，在本周五前发个正式函给规划处，明确各自分工。

当我终于把这些“黑话”翻译成人话，把那份重新梳理得条理清晰、事项明确的会议纪要（虽然还是有点啰嗦）发给周处长时，己经华灯初上。

邮件发出去没多久，微信响了一下。

是周处长。

他居然会用微信？！

发来的不是一个“好”字，也不是修改意见。

而是一个……表情包？

一只胖乎乎的猫，用爪子努力够着一个毛线球，配字是：路还长，别慌张我盯着那个表情包，足足愣了十秒钟。

严肃古板的周处长，收藏夹里居然有这种萌系表情包？！

我手忙脚乱地回了一个跪谢.jpg。

那边再没动静。

但就这一个表情包，突然让我觉得，这位看起来像冰山一样的处长，底下可能藏着……呃……一座休眠火山？

或者至少，是个活人？

我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心情莫名轻松了一点。

陈大姐探头进来：“丫头，还没走？

喏，食堂晚上剩的包子，给你带了一个。”

我接过热乎乎的包子，感觉今天好像……没那么失败了。

至少，我学会了第一句“黑话”翻译。

而且，发现了领导的表情包库存。

这算不算……打入敌人内部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