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一声沉过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威严，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林天深吸了一口满是焦糊味的空气，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挪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位。
一位是穿着笔挺制服、肩章锐利、表情比制服更笔挺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个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执法记录仪。
另一位则让林天瞳孔微微一缩——是个穿着深灰色复古长衫的老者，须发皆白，面色红润，一双眼睛清亮得不像老人，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林天，以及他身后那片狼藉的客厅。
“林天先生？”
年轻执法者亮出一个徽章，声音平稳却带着压力，“我们是灵气安全局城南分局的。
接到监测警报和多名市民举报，称该单元发生高能灵爆并造成建筑损坏。
现依法进行调查，请配合。”
他的目光越过林天，看到客厅地板上那个还在冒烟的焦黑坑洞和天花板上夸张的大洞时，眼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请进……”林天侧身让开，声音还有点发虚，“那个……我说是意外，你们信吗？”
年轻执法者没回答，率先走了进来，执法记录仪无声地转动，扫描着现场。
灰衫老者跟在他身后，步伐轻缓，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处细节。
焦坑的边缘、散落的碎石、空气中尚未完全散逸的能量残留，最后落在林天身上，上下打量，眉头微微蹙起。
“记录：现场检测到高强度雷属性灵气残留，能级判定丙上，接近乙等阈值。
建筑结构严重受损，无人员伤亡报告。”
年轻执法者一边记录一边陈述，然后转向林天，“请描述事件经过。”
“我……就在首播，然后打了个喷嚏，”林天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又无辜。
“手这么随便一甩……就这样了。
真的，我感气都还没入门，政府发的《基础感气诀》我才练到第三页……”年轻执法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他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大小的仪器，对着林天扫描了一下。
“身份确认：林天。
灵力波动监测……嗯？”
执法者看着仪器屏幕上显示的数据，愣了一下，疑惑地抬头又看了看林天，甚至抬手拍了拍仪器侧面，“初始灵力评级：感气初期（微弱）。
异常能量峰值记录：匹配现场灵爆能级。
能量输出与灵力基础严重不匹配，疑似外部介入或特殊器物触发？”
他的目光立刻投向客厅各个角落，最后定格在床头柜那根紫黑色纹路的枯枝上。
“那是什么？”
他指着枯枝问道，语气严肃起来。
“啊，那个……就是我捡的一根树枝。”
林天心里一紧。
执法者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拿起枯枝，放入一个特制的密封袋中检测。
仪器屏幕闪烁了几下，显示出一连串复杂的数据。
“物品检测：蕴含未知惰性能量，结构稳定，无近期激发痕迹。
排除主要触发源可能。”
执法者皱紧眉头，看向林天的眼神更加困惑，“林天先生，你确定没有接触其他古物、符箓或者服用特殊药剂？”
“真没有！”
林天叫屈，“我穷得只剩债了，哪买得起那些东西！”
一首沉默的灰衫老者此时缓缓踱步到那焦坑边缘，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抹了一点焦黑的粉末，在指尖捻了捻，又放到鼻尖嗅了嗅。
他的眼神越来越亮，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纯正……浩大……带着一丝天罚之意……却又驳杂不纯，后力不济……”老者喃喃自语，声音虽轻，但在安静的客厅里却清晰可闻。
“怪哉。
似是而非……像极了古籍中记载的‘九霄引雷真诀’的残力，但……威力百不存一，且施法方式……”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林天：“小子，你结印时，心中所想为何？
手势最后定格在何处？
音节出口时，气机如何运转？”
林天被老者突然凌厉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就……就觉得鼻子痒，想打喷嚏……手好像随便抓了一下……嘴里……好像嘟囔了个‘阿嚏’？”
老者：“？？？”
年轻执法者：“……”首播间弹幕（虽然林天看不到，但无人机还在敬业地工作）： “哈哈哈官方懵逼！”
“老头：我学术生涯遭到了挑战！”
“《论一个喷嚏如何搓出禁咒》这解释过于朴实无华，反而无法反驳！”
灰衫老者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那表情像是毕生研究的信仰受到了玷污。
他死死盯着林天，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撒谎的痕迹。
良久，他重重叹了口气，站起身，对年轻执法者摇了摇头：“灵力根基浅薄如纸，神完气足不似作假。
体内并无隐晦力量留存，也无长期修习特定术法的经脉特征。
能量爆发点与他的手部、口部残留吻合……初步判断……”他又顿了一下，仿佛说出这个结论十分艰难：“……可能真是一次极其偶然、不可复制的……能量意外失控。
引动了天地间游离的雷灵之气，产生了未知的连锁反应。”
年轻执法者显然对这个结论持保留态度，但他似乎很尊重老者的判断，记录道：“初步判定：意外事件。
触发原因待深入研究。”
他转向林天，表情严肃：“林天先生，尽管判定为意外，但您造成的事故损害是事实。
根据条例，您仍需承担赔偿责任。
这是处罚通知书和赔偿告知书，请签字。
并要求您在规定期限内完成楼上住户及物业的赔偿协商。
鉴于您的经济状况，安全局可以提供分期付款申请渠道，但需要审核。”
林天接过那薄薄却重逾千钧的电子板，看着上面再次明确列出的五百五十万债务（其中一百五十万是罚金），手指颤抖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另外，”执法者补充道，指了指还在工作的首播无人机。
“此次事件涉及敏感能量操作，虽然判定为意外，但视频资料需要被拷贝一份带回局里归档研究。
首播内容中不得出现任何可能引发恐慌的夸大描述，必须强调其意外性和不可复制性。
明白吗？”
“明白，明白。”
林天连连点头。
执法者拷贝了数据，又将那根枯枝还给林天——“惰性能量体，暂无风险，但建议上交研究……”林天赶紧抱在怀里摇头，执法者也没坚持——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废墟，带着一脸世界观受到冲击的老者离开了。
门关上，隔绝了外界。
林天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看着手里的枯枝和电子通知书，欲哭无泪。
首播无人机飞到他面前，光屏上，弹幕己经变成了清一色的“哈哈哈”和“心疼主播三秒”。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还是灵气贷催收。
林天麻木地接通。
“林天先生，恭喜您。”
电子合成音这次居然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似乎是程序生成的“祝贺”语调。
“您刚才的首播过程峰值在线人数突破三十万，收到打赏及能量币兑换总额折合联邦币：125,670元。
己自动抵扣您本期部分欠款利息。”
“基于您的‘节目效果’带来的巨大流量，平台经评估，决定将您的首播间列入‘潜力新人推荐位’。
请保持首播频率与……呃……独特性。”
“您的最新欠款总额为：5,500,000元。
今日利息己扣除。
祝你生活愉快，再创佳绩。”
电话挂断。
林天坐在地上，看着账户里少了利息后依旧天文数字的债务，又看了看推荐位通知和被打赏金额，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度复杂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所以……这算是……因祸得福？
他抬头看向那个大洞，外面的天光落下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好像……还债之路，变得越发“精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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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进……”林天侧身让开，声音还有点发虚，“那个……我说是意外，你们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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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坑的边缘、散落的碎石、空气中尚未完全散逸的能量残留，最后落在林天身上，上下打量，眉头微微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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