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是刺骨的，先于意识苏醒。
像有无数冰冷的针，从西肢百骸扎进来，首透骨髓，将她从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黑暗中生生拽出。
林薇猛地吸进一口气，胸口却像是被压着沉重的冰块，又冷又闷，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每一声咳嗽都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头痛欲裂，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反复敲击，无数模糊的碎片在识海里疯狂冲撞，却拼凑不出任何清晰的图景。
她费力地睁开眼。
视线花了片刻才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灰扑扑、打着补丁的床帐顶棚，边缘结着细密的蛛网，随着她咳嗽的震动微微颤抖。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材霉味和凛冽寒意的空气钻入鼻腔，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半分。
这是哪里？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上盖着的被子又硬又沉，触感粗糙，几乎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反而像一块冰冷的铁压在身上。
环顾西周，房间狭小而破败。
一张掉漆的木桌，一条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板凳，一个空空如也的梳妆台，还有角落里那个黑黢黢、没有一丝热气的炭盆——这便是全部家当。
糊窗的棉纸破了几个洞，嗖嗖地漏着风，将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投下摇曳的、鬼爪般的阴影。
冷……彻头彻尾的冷。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我是谁？
一个名字本能地浮现——林薇。
对，她是林薇。
凤耀王朝京城林家的……三小姐。
一个微不足道、无人问津的庶出女儿。
更多的记忆呢？
父母、亲人、过往……一片空白。
唯有一些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会发光、能映出人脸的古怪方块；在平坦大道上飞速奔驰、不用马拉的铁盒子；高耸入云、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光芒的奇特建筑……这些是什么？
噩梦吗？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荒谬的幻象，却只换来一阵更剧烈的抽痛。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侧身进来，又迅速将门掩上，仿佛怕多放进一丝冷风。
那是一位穿着粗布棉袄、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嬷嬷。
她面容慈祥，却被岁月刻满了深深的皱纹，一双看尽世态炎凉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担忧与怜惜。
“三小姐，您醒了？”
老嬷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这屋里冷得跟冰窖似的，您怎么也不叫老奴一声。”
她端着一盆冒着微弱热气的水走过来，将盆放在凳子上，拧了一把温热的布巾，轻柔地替林薇擦拭脸颊和双手。
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却让林薇几乎冻僵的皮肤感到一阵刺痛般的舒适。
“赵嬷嬷……”林薇下意识地叫出这个称呼，声音干涩沙哑。
这是身体残存的记忆。
“欸，是老奴。”
赵嬷嬷应着，眼里泛起心疼的水光，“造孽啊……这大冷天的，连块像样的炭都没有。
那些捧高踩低的东西，真是……”她絮叨着，却又不敢大声，像是怕隔墙有耳。
她从怀里摸索了一阵，飞快地掏出一个小小的、用干净布帕包着的东西，迅速塞进林薇手里，低声道：“快，三小姐，趁热乎，赶紧吃了。”
林薇低头一看，是一个白面的馒头，还带着人体温热的暖意，在这冰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珍贵。
“今日是老夫人寿辰，前头忙得很，怕是没人顾得上咱们这儿。”
赵嬷嬷一边替她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一边小声叮嘱，“待会儿各房都要去前头磕头祝寿，小姐您……也收拾一下，务必过去露个面。
不求讨什么赏，只求安安稳稳的，别让那些人拿了错处去，啊？”
老夫人寿辰？
林薇茫然地听着。
她对这个所谓的“祖母”印象模糊，只隐约记得那是一位极其看重嫡庶、面容严肃的老人，从未对她这个庶孙女有过好脸色。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和脚步声，伴随着女子娇脆的笑语和环佩叮当的清脆声响。
赵嬷嬷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侧耳倾听，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母亲放心，女儿省得的。
定不会让您失望。”
一个年轻娇纵的声音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嗯，瑶儿今日打扮得甚好，颇有你父亲当年的风采。”
另一个略显威严的中年女声响起，语气里透着满意，“都警醒着点，今日府里贵客多，规矩不能乱。
别让些不体面的人或事，冲撞了贵客，丢了我们林府的脸面。”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意有所指地朝着静思院的方向扬了扬。
“尤其是那院里头的，”那声音继续道，刻薄而冰冷，“规矩学不好，就安安分分待着，少出来丢人现眼！
没得让人以为我们林府不会教女儿。”
“母亲放心，”那娇纵的声音笑嘻嘻地接话，“她呀，怕是连件像样的见客衣裳都没有呢！
躲都来不及，哪敢出来？”
声音渐行渐远，伴随着一群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墙之外。
院内，重归死寂。
赵嬷嬷的脸色白了又青，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担忧地看着林薇。
林薇紧紧握着手里那个温热的馒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心底深处，一种尖锐的、与她此刻虚弱身体极不相称的屈辱感和愤怒，毫无预兆地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对这般轻蔑与践踏的本能反抗。
这情绪如此猛烈，如此陌生，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骤然掠过的冰冷寒芒。
像有无数冰冷的针，从西肢百骸扎进来，首透骨髓，将她从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黑暗中生生拽出。
林薇猛地吸进一口气，胸口却像是被压着沉重的冰块，又冷又闷，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每一声咳嗽都震得脑袋嗡嗡作响，头痛欲裂，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反复敲击，无数模糊的碎片在识海里疯狂冲撞，却拼凑不出任何清晰的图景。
她费力地睁开眼。
视线花了片刻才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灰扑扑、打着补丁的床帐顶棚，边缘结着细密的蛛网，随着她咳嗽的震动微微颤抖。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材霉味和凛冽寒意的空气钻入鼻腔，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半分。
这是哪里？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上盖着的被子又硬又沉，触感粗糙，几乎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反而像一块冰冷的铁压在身上。
环顾西周，房间狭小而破败。
一张掉漆的木桌，一条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板凳，一个空空如也的梳妆台，还有角落里那个黑黢黢、没有一丝热气的炭盆——这便是全部家当。
糊窗的棉纸破了几个洞，嗖嗖地漏着风，将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投下摇曳的、鬼爪般的阴影。
冷……彻头彻尾的冷。
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我是谁？
一个名字本能地浮现——林薇。
对，她是林薇。
凤耀王朝京城林家的……三小姐。
一个微不足道、无人问津的庶出女儿。
更多的记忆呢？
父母、亲人、过往……一片空白。
唯有一些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会发光、能映出人脸的古怪方块；在平坦大道上飞速奔驰、不用马拉的铁盒子；高耸入云、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光芒的奇特建筑……这些是什么？
噩梦吗？
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荒谬的幻象，却只换来一阵更剧烈的抽痛。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侧身进来，又迅速将门掩上，仿佛怕多放进一丝冷风。
那是一位穿着粗布棉袄、满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嬷嬷。
她面容慈祥，却被岁月刻满了深深的皱纹，一双看尽世态炎凉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担忧与怜惜。
“三小姐，您醒了？”
老嬷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这屋里冷得跟冰窖似的，您怎么也不叫老奴一声。”
她端着一盆冒着微弱热气的水走过来，将盆放在凳子上，拧了一把温热的布巾，轻柔地替林薇擦拭脸颊和双手。
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却让林薇几乎冻僵的皮肤感到一阵刺痛般的舒适。
“赵嬷嬷……”林薇下意识地叫出这个称呼，声音干涩沙哑。
这是身体残存的记忆。
“欸，是老奴。”
赵嬷嬷应着，眼里泛起心疼的水光，“造孽啊……这大冷天的，连块像样的炭都没有。
那些捧高踩低的东西，真是……”她絮叨着，却又不敢大声，像是怕隔墙有耳。
她从怀里摸索了一阵，飞快地掏出一个小小的、用干净布帕包着的东西，迅速塞进林薇手里，低声道：“快，三小姐，趁热乎，赶紧吃了。”
林薇低头一看，是一个白面的馒头，还带着人体温热的暖意，在这冰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珍贵。
“今日是老夫人寿辰，前头忙得很，怕是没人顾得上咱们这儿。”
赵嬷嬷一边替她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一边小声叮嘱，“待会儿各房都要去前头磕头祝寿，小姐您……也收拾一下，务必过去露个面。
不求讨什么赏，只求安安稳稳的，别让那些人拿了错处去，啊？”
老夫人寿辰？
林薇茫然地听着。
她对这个所谓的“祖母”印象模糊，只隐约记得那是一位极其看重嫡庶、面容严肃的老人，从未对她这个庶孙女有过好脸色。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和脚步声，伴随着女子娇脆的笑语和环佩叮当的清脆声响。
赵嬷嬷脸色一变，立刻站起身，侧耳倾听，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母亲放心，女儿省得的。
定不会让您失望。”
一个年轻娇纵的声音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嗯，瑶儿今日打扮得甚好，颇有你父亲当年的风采。”
另一个略显威严的中年女声响起，语气里透着满意，“都警醒着点，今日府里贵客多，规矩不能乱。
别让些不体面的人或事，冲撞了贵客，丢了我们林府的脸面。”
那声音顿了顿，似乎意有所指地朝着静思院的方向扬了扬。
“尤其是那院里头的，”那声音继续道，刻薄而冰冷，“规矩学不好，就安安分分待着，少出来丢人现眼！
没得让人以为我们林府不会教女儿。”
“母亲放心，”那娇纵的声音笑嘻嘻地接话，“她呀，怕是连件像样的见客衣裳都没有呢！
躲都来不及，哪敢出来？”
声音渐行渐远，伴随着一群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墙之外。
院内，重归死寂。
赵嬷嬷的脸色白了又青，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担忧地看着林薇。
林薇紧紧握着手里那个温热的馒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心底深处，一种尖锐的、与她此刻虚弱身体极不相称的屈辱感和愤怒，毫无预兆地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对这般轻蔑与践踏的本能反抗。
这情绪如此猛烈，如此陌生，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
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骤然掠过的冰冷寒芒。
相关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