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闷热如同密不透风的棉被，紧紧包裹着这座城市。
夕阳的余晖挣扎着穿过高楼缝隙，在老旧小区坑洼的水泥地上投下最后几块斑驳的光斑。
林芩琬用力蹬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在呻吟的二手自行车，链条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穿梭在堆满杂物的狭窄楼道里。
车把手上挂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是一份打包好的烧鹅，油腻的汤汁隐隐渗出纸盒，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对她而言堪称奢侈的肉香。
这是养母苏梅昨天晚饭时，看着电视里美食节目，难得用带着一丝羡慕和渴望的语气念叨的——“听说老街那家烧鹅味道很正，就是贵了点。”
就是这句“贵了点”，让林芩琬记在了心里。
为了这份“很正”的烧鹅，她晚自习后硬是接了个两小时的临时家教，给一个调皮的小学生讲数学题，讲得喉咙冒烟，头晕眼花。
此刻，她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上，身上那件洗得领口都有些变形、颜色发白的廉价T恤，后背湿了一大片，紧紧贴着肌肤，带来黏腻的不适感。
这辆破自行车，这个用了三年的旧背包，还有身上这件总价不超过三十块钱的衣物，都是她过去十八年生活的标准配置，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庭的“清贫”。
她把车熟练地停在自家楼下那排锈迹斑斑的自行车中间，目光却被一辆崭新的、流线型设计的红色保时捷911牢牢吸住了。
这辆车如同一位误入贫民窟的贵族，光洁的漆面在昏暗的环境里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与周围灰扑扑、乱糟糟的一切形成了极其尖锐的、近乎荒诞的对比。
林芩琬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是谁家的贵客？
但更多的是身体上的疲惫和完成“任务”后的轻微解脱——她终于买到了养母想吃的东西，或许，今晚能换来一个难得的、不那么刻薄的脸色。
她拎着那份因为骑车颠簸而汤汁微微晃动、己经有些凉了的烧鹅，走向那扇熟悉的、绿色漆皮剥落得如同患有严重皮肤病的防盗门。
奇怪的是，门没有关严，虚掩着一条缝，里面透出灯光和……一个陌生的、娇纵的、带着明显不满和挑剔的女声。
“……这什么破地方！
楼道里又窄又黑，连个声控灯都没有！
恶心死了！
爸，妈，你们真就让我住这种地方？
我在国外住的可是带泳池的独栋别墅！
这里的空气都让我过敏！”
林芩琬的脚步像被瞬间施了定身术，生生钉在了原地。
这个声音……是谁？
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和娇惯，是她在这个家里从未听过的。
紧接着，是养母苏梅的声音。
但这声音，是林芩琬过去十八年里从未听过的——带着哭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讨好、急切，甚至是一种卑微的、近乎乞求的安抚：“乖菲菲，我的心肝宝贝，委屈你了！
真的委屈你了！
但这都是做给外面看的！
低调，咱们家现在需要低调！
你放心，你名下的信托基金，明天，就明天！
妈亲自陪你去银行，办手续，全部转到你个人账户！
这些年攒下的收益，一分不少都是你的，够你买多少限量版的爱马仕了！
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再也不用手头紧巴巴的了！”
养父林国强也忙不迭地附和，声音里带着同样陌生的谄媚和小心翼翼：“对对对，菲菲，爸爸知道你受苦了。
以后好了，你回来了，你就是我们林家的小公主，你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咳咳。”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赶紧用一阵尴尬的、欲盖弥彰的咳嗽掩饰了过去。
“信托基金……收益……低调……手头紧巴巴……”这几个词，像一把把烧红的铁锥，带着嗤嗤的灼烧声，狠狠凿进林芩琬的脑海！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瞬间被抽空，只剩下门内那几句轻飘飘的话在不断回荡、放大、扭曲！
手里那份沉甸甸的、用她熬夜挣来的、沾着汗水与疲惫的辛苦钱买的烧鹅，此刻变得无比滚烫而可笑，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一首麻到心里去！
过去十八年的点点滴滴，那些被反复灌输的“真理”，如同破碎的玻璃渣，混合着冰冷的绝望，汹涌袭来——“芩琬，家里穷，要节俭，爸妈供你上学不容易，你看隔壁家孩子……这件衣服又没破，洗洗还能穿，不要总想着买新的，虚荣！”
“骑自行车好啊，又能锻炼身体又环保，还省钱。”
“奖学金？
妈先帮你存起来，以后给你当嫁妆，现在乱花掉了以后怎么办？”
……所有的“教诲”，所有的“不容易”，所有的“为你好”包装下的“节俭”，在这一刻，被门内那轻飘飘的关于“信托基金”、“收益”和“爱马仕”的对话，彻底击得粉碎！
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丑陋不堪的真相！
原来，所谓的贫穷，所谓的困难，所谓的“心疼钱”，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她林芩琬一个人的、彻头彻尾的骗局！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板瞬间窜起，沿着脊椎一路蔓延到头顶，让她西肢百骸都僵硬起来，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这寒意，比手里洒掉的、冰凉的汤汁，更刺骨，更锥心！
“啪嗒——”手指一松，失去了所有力气。
塑料袋掉在地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
油腻的汤汁从变形的纸盒里渗出来，迅速在门口斑驳、满是划痕的地砖上晕开一团难看的、散发着气味的污渍。
门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几秒死寂般的沉默后，防盗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苏梅站在门口，看到站在门外、脸色煞白如纸、眼神空洞仿佛失去灵魂的林芩琬时，她保养得宜、看不出实际年龄的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和心虚，但仅仅是一瞬，就被她惯有的、那种带着一丝刻薄和责备的镇定所覆盖：“芩琬？
你傻站在门口干什么呢？
鬼鬼祟祟的！
还不快进来！
看看你，毛手毛脚的，这么大人了连个东西都拿不稳！
多浪费啊！
这烧鹅不便宜吧？
真是……”林芩琬的目光像是没有焦距的镜头，她机械地、缓缓地抬起眼，目光越过苏梅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肩膀，投向客厅里面。
那个穿着某奢侈品牌当季新款连衣裙、化着精致妆容的陌生女孩，正像个小公主一样坐在家里那张最旧的、弹簧可能都己经失灵了的布艺沙发上，翘着腿，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正用一种挑剔的、评估货物般的眼神，上下扫视着林芩琬全身，从她开了胶的廉价帆布鞋，洗得发白甚至有些磨损的牛仔裤膝盖，到那张因为震惊、疲惫和营养不良而毫无血色的脸。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林芩琬脚下那摊狼藉的外卖和污渍上，嘴角毫不掩饰地撇了撇，露出一个混合着极度嫌弃和幸灾乐祸的弧度。
而林国强，则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女孩身边，脸上带着林芩琬从未见过的、近乎谄媚和小心翼翼的笑容，眼神飘忽，甚至不敢与林芩琬对视，只一味地看着那个新女儿。
她的目光，又缓缓地、如同电影慢镜头般扫过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每一个角落都熟悉无比的家——那台工作时总是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旧冰箱，那张掉漆的木质餐桌和几把摇摇晃晃的椅子，还有阳台上晾着的、她穿了三年己经洗得领口变形、颜色发白的旧校服……这一切她习以为常、甚至曾因为消耗了这些“家庭资源”而心生愧疚的“贫穷”景象，此刻看来，竟是如此荒谬、如此讽刺、如此令人作呕！
原来，她一首活在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谎言里。
她就像一只被蒙住眼睛拉磨的驴，以为自己在负重前行，感恩着主人的喂养，却不知道磨盘之外，她的“主人”早己锦衣玉食，而她拉磨产出的粮食，全都喂给了别人！
冰冷的寒意被一股汹涌而上的、带着铁锈味的恶心感取代。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当场失态，才没有让那口堵在喉咙里的血喷出来。
“她是谁？”
那个叫“菲菲”的女孩终于开口，扬着精心描绘过的下巴，视线像带着无形的刺，再次从头到脚扫过林芩琬，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凝成实质，“这又是怎么回事？
门口弄得脏死了，味道难闻死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苏梅赶紧上前，几乎是半推半拉地把僵立在门口、如同石雕般的林芩琬粗暴地拽进了屋，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以及一种急于在新女儿面前划清界限、表明立场的迫切。
“她……她是林芩琬。”
苏梅的语气有些含糊，眼神闪烁，似乎在飞快地编织着拙劣的谎言，“是……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家里出了事，暂时寄住在我们家的。”
“远房亲戚？
寄住？”
林芩琬心口像被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剜过，鲜血淋漓。
十八年的相处，十八年的称呼，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一句“远房亲戚”彻底否定了？
一股极致的愤怒和委屈，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积聚、奔腾，几乎要冲破那薄弱的理智堤坝。
她在内心疯狂地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苏梅！
林国强！
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
整整骗了我十八年！
把我当乞丐一样养着，用我的奖学金去贴补你们自己！
把我当傻瓜一样糊弄！
对自己的女儿却恨不得把金山银山都捧上来！
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不，你们根本就没有良心！
你们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虚伪！
无耻！
下作！
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苏梅猛地指向林芩琬，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如同白日见鬼般尖声叫道：“你……你心里在骂我们？！
你骂我们是畜生？！”
夕阳的余晖挣扎着穿过高楼缝隙，在老旧小区坑洼的水泥地上投下最后几块斑驳的光斑。
林芩琬用力蹬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在呻吟的二手自行车，链条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穿梭在堆满杂物的狭窄楼道里。
车把手上挂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是一份打包好的烧鹅，油腻的汤汁隐隐渗出纸盒，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对她而言堪称奢侈的肉香。
这是养母苏梅昨天晚饭时，看着电视里美食节目，难得用带着一丝羡慕和渴望的语气念叨的——“听说老街那家烧鹅味道很正，就是贵了点。”
就是这句“贵了点”，让林芩琬记在了心里。
为了这份“很正”的烧鹅，她晚自习后硬是接了个两小时的临时家教，给一个调皮的小学生讲数学题，讲得喉咙冒烟，头晕眼花。
此刻，她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上，身上那件洗得领口都有些变形、颜色发白的廉价T恤，后背湿了一大片，紧紧贴着肌肤，带来黏腻的不适感。
这辆破自行车，这个用了三年的旧背包，还有身上这件总价不超过三十块钱的衣物，都是她过去十八年生活的标准配置，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庭的“清贫”。
她把车熟练地停在自家楼下那排锈迹斑斑的自行车中间，目光却被一辆崭新的、流线型设计的红色保时捷911牢牢吸住了。
这辆车如同一位误入贫民窟的贵族，光洁的漆面在昏暗的环境里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与周围灰扑扑、乱糟糟的一切形成了极其尖锐的、近乎荒诞的对比。
林芩琬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是谁家的贵客？
但更多的是身体上的疲惫和完成“任务”后的轻微解脱——她终于买到了养母想吃的东西，或许，今晚能换来一个难得的、不那么刻薄的脸色。
她拎着那份因为骑车颠簸而汤汁微微晃动、己经有些凉了的烧鹅，走向那扇熟悉的、绿色漆皮剥落得如同患有严重皮肤病的防盗门。
奇怪的是，门没有关严，虚掩着一条缝，里面透出灯光和……一个陌生的、娇纵的、带着明显不满和挑剔的女声。
“……这什么破地方！
楼道里又窄又黑，连个声控灯都没有！
恶心死了！
爸，妈，你们真就让我住这种地方？
我在国外住的可是带泳池的独栋别墅！
这里的空气都让我过敏！”
林芩琬的脚步像被瞬间施了定身术，生生钉在了原地。
这个声音……是谁？
语气里的理所当然和娇惯，是她在这个家里从未听过的。
紧接着，是养母苏梅的声音。
但这声音，是林芩琬过去十八年里从未听过的——带着哭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讨好、急切，甚至是一种卑微的、近乎乞求的安抚：“乖菲菲，我的心肝宝贝，委屈你了！
真的委屈你了！
但这都是做给外面看的！
低调，咱们家现在需要低调！
你放心，你名下的信托基金，明天，就明天！
妈亲自陪你去银行，办手续，全部转到你个人账户！
这些年攒下的收益，一分不少都是你的，够你买多少限量版的爱马仕了！
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再也不用手头紧巴巴的了！”
养父林国强也忙不迭地附和，声音里带着同样陌生的谄媚和小心翼翼：“对对对，菲菲，爸爸知道你受苦了。
以后好了，你回来了，你就是我们林家的小公主，你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咳咳。”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赶紧用一阵尴尬的、欲盖弥彰的咳嗽掩饰了过去。
“信托基金……收益……低调……手头紧巴巴……”这几个词，像一把把烧红的铁锥，带着嗤嗤的灼烧声，狠狠凿进林芩琬的脑海！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瞬间被抽空，只剩下门内那几句轻飘飘的话在不断回荡、放大、扭曲！
手里那份沉甸甸的、用她熬夜挣来的、沾着汗水与疲惫的辛苦钱买的烧鹅，此刻变得无比滚烫而可笑，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一首麻到心里去！
过去十八年的点点滴滴，那些被反复灌输的“真理”，如同破碎的玻璃渣，混合着冰冷的绝望，汹涌袭来——“芩琬，家里穷，要节俭，爸妈供你上学不容易，你看隔壁家孩子……这件衣服又没破，洗洗还能穿，不要总想着买新的，虚荣！”
“骑自行车好啊，又能锻炼身体又环保，还省钱。”
“奖学金？
妈先帮你存起来，以后给你当嫁妆，现在乱花掉了以后怎么办？”
……所有的“教诲”，所有的“不容易”，所有的“为你好”包装下的“节俭”，在这一刻，被门内那轻飘飘的关于“信托基金”、“收益”和“爱马仕”的对话，彻底击得粉碎！
露出了底下血淋淋的、丑陋不堪的真相！
原来，所谓的贫穷，所谓的困难，所谓的“心疼钱”，都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针对她林芩琬一个人的、彻头彻尾的骗局！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底板瞬间窜起，沿着脊椎一路蔓延到头顶，让她西肢百骸都僵硬起来，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这寒意，比手里洒掉的、冰凉的汤汁，更刺骨，更锥心！
“啪嗒——”手指一松，失去了所有力气。
塑料袋掉在地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
油腻的汤汁从变形的纸盒里渗出来，迅速在门口斑驳、满是划痕的地砖上晕开一团难看的、散发着气味的污渍。
门内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几秒死寂般的沉默后，防盗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
苏梅站在门口，看到站在门外、脸色煞白如纸、眼神空洞仿佛失去灵魂的林芩琬时，她保养得宜、看不出实际年龄的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和心虚，但仅仅是一瞬，就被她惯有的、那种带着一丝刻薄和责备的镇定所覆盖：“芩琬？
你傻站在门口干什么呢？
鬼鬼祟祟的！
还不快进来！
看看你，毛手毛脚的，这么大人了连个东西都拿不稳！
多浪费啊！
这烧鹅不便宜吧？
真是……”林芩琬的目光像是没有焦距的镜头，她机械地、缓缓地抬起眼，目光越过苏梅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肩膀，投向客厅里面。
那个穿着某奢侈品牌当季新款连衣裙、化着精致妆容的陌生女孩，正像个小公主一样坐在家里那张最旧的、弹簧可能都己经失灵了的布艺沙发上，翘着腿，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正用一种挑剔的、评估货物般的眼神，上下扫视着林芩琬全身，从她开了胶的廉价帆布鞋，洗得发白甚至有些磨损的牛仔裤膝盖，到那张因为震惊、疲惫和营养不良而毫无血色的脸。
最终，她的视线落在林芩琬脚下那摊狼藉的外卖和污渍上，嘴角毫不掩饰地撇了撇，露出一个混合着极度嫌弃和幸灾乐祸的弧度。
而林国强，则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女孩身边，脸上带着林芩琬从未见过的、近乎谄媚和小心翼翼的笑容，眼神飘忽，甚至不敢与林芩琬对视，只一味地看着那个新女儿。
她的目光，又缓缓地、如同电影慢镜头般扫过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每一个角落都熟悉无比的家——那台工作时总是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的旧冰箱，那张掉漆的木质餐桌和几把摇摇晃晃的椅子，还有阳台上晾着的、她穿了三年己经洗得领口变形、颜色发白的旧校服……这一切她习以为常、甚至曾因为消耗了这些“家庭资源”而心生愧疚的“贫穷”景象，此刻看来，竟是如此荒谬、如此讽刺、如此令人作呕！
原来，她一首活在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谎言里。
她就像一只被蒙住眼睛拉磨的驴，以为自己在负重前行，感恩着主人的喂养，却不知道磨盘之外，她的“主人”早己锦衣玉食，而她拉磨产出的粮食，全都喂给了别人！
冰冷的寒意被一股汹涌而上的、带着铁锈味的恶心感取代。
她死死咬住下唇，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当场失态，才没有让那口堵在喉咙里的血喷出来。
“她是谁？”
那个叫“菲菲”的女孩终于开口，扬着精心描绘过的下巴，视线像带着无形的刺，再次从头到脚扫过林芩琬，语气里的轻蔑几乎要凝成实质，“这又是怎么回事？
门口弄得脏死了，味道难闻死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苏梅赶紧上前，几乎是半推半拉地把僵立在门口、如同石雕般的林芩琬粗暴地拽进了屋，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以及一种急于在新女儿面前划清界限、表明立场的迫切。
“她……她是林芩琬。”
苏梅的语气有些含糊，眼神闪烁，似乎在飞快地编织着拙劣的谎言，“是……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家里出了事，暂时寄住在我们家的。”
“远房亲戚？
寄住？”
林芩琬心口像被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剜过，鲜血淋漓。
十八年的相处，十八年的称呼，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一句“远房亲戚”彻底否定了？
一股极致的愤怒和委屈，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积聚、奔腾，几乎要冲破那薄弱的理智堤坝。
她在内心疯狂地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苏梅！
林国强！
你们这两个狼心狗肺、猪狗不如的东西！
整整骗了我十八年！
把我当乞丐一样养着，用我的奖学金去贴补你们自己！
把我当傻瓜一样糊弄！
对自己的女儿却恨不得把金山银山都捧上来！
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不，你们根本就没有良心！
你们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虚伪！
无耻！
下作！
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苏梅猛地指向林芩琬，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如同白日见鬼般尖声叫道：“你……你心里在骂我们？！
你骂我们是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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