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云雨。
最后一次沦陷时，我喘息着拿出一直佩戴的百花仙牌，想要告诉他我隐藏了多年的秘密。
还没拿，裴昭先开了口，语气平静:
芍药，如今我是仙，你是人，这么些年你也不上进。
过几日我要和樱樱成亲了，她是财神的嫡女，正好配我。
樱樱人宽厚，允许你进门做妾。
我的手呆滞地停在半空。
裴昭不知道。
论身份，其实是他配不上我。
我是天帝最疼爱的女儿。
而他不过只是考上了九重天最末等的文仙而已。
01
上一次与裴昭见面时是三年前，他动身前去九重天在人间设立的考试分院参加选拔。
三年后，裴昭骑着一匹高大俊俏的白马回来。
一见到我，他就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开，眉眼里满是幸福与深情。
当晚，我与裴昭第一次亲密接触，他温柔的胸膛揽我入怀，嘴角含着我的耳朵，低声呢喃:
芍药，我考上了九重天的文仙，我终于能要你了。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手臂用力地抱着我的腰身，紧紧不放，好像要把分别三年的思念都补偿回来。
一个吻落下，我热情地回应他。
最后一次缠绵后，我躺在他身旁，头枕在他的手臂上，满眼甜蜜。
裴昭却推开了我，开口冷漠:
芍药，这些年你都不上进，我不能娶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间女子作为我的妻子。
你我定会被天界的人耻笑。
过几日我要和樱樱成亲了，她是财神的嫡女，正好配我。
我瞳孔紧缩了一下，呆愣片刻后才缓过神，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正要掏出百花仙牌的手，也一并缩了回去。
我其实是九重天天帝天后最宠爱的女儿。
十三年前，第一次下凡历练，就遇到了裴昭。
从此，内心堆满了欢喜，初尝少女怀春的甜蜜滋味。
为了他，我在父王母后面前跪了一个月，才求得他们同意，让我和一个凡人在一起。
可现在他却告诉我，他嫌弃我的身份，他要和财神的嫡女成亲了。
见我出神，裴昭又轻轻朝我贴了过来。
芍药，你已经成为我的人了，我想，樱樱人宽厚，定会允许你进门做妾。
你放心，我们还和从前一样。
没有任何修饰，裴昭赤裸地冲我叙述着他的想法，这样的裴昭我从未见过。
如同一把冰锥扎入我的大脑里，我冷得发抖。
我飞快地起身，从一地狼藉中找到自己的衣服，手指颤抖着将衣服一件件系好。
裴昭抬手想要帮我，却被我大力推开了。
牙齿紧紧咬着腮帮，不让眼泪落下，半晌，穿好了衣服，我看向裴昭，他也正在打量着我。
芍药，别耍小孩子脾气，明天樱樱就来了，你要和她搞好关系。
那我是不是还应该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最后一只袜子穿好，我起身就跑。
出了裴府，我叫来了仙鹤，让它帮我传封书信给母亲。
女儿人间历练早已期满，想回家了。
02
为了不扰乱人间的正常秩序，下凡历练的神仙都不得使用仙法。
仙鹤飞到九重天的时间是一天，等待母亲消息时，我便在京都闲逛。
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不知不觉就行至码头，骤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裴昭时的场景。
那是十年前，我刚刚下凡来到人间，看什么都觉得好奇。
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想要获取街边的美食，需要用碎银换。
卖艺赚取银子时，我遇到了裴昭，别人都是给我几枚铜钱，他直接给了我一锭金子。
围观的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呼声，等众人认清来人的长相时，大家却纷纷散开了。
京都里无人不知这位纨绔，一言不合就会用拳头问候别人的祖宗十代。
裴昭却在我卖艺的摊子前舞刀弄剑了一个月，陪着我一起赚碎银，给我买好吃的桂花饼。
一开始我不愿意与凡人有因果牵扯，总是换着场子躲着他。
可他却总能在人群中第一时间找到我。
芍药，让我在你身边，陪着你好不好。
芍药，我就爱看你吃东西的模样。
于是，一来二往，我就这样住进了裴府，府里的人都说我是裴昭身边最特别的人。
他为了我不再同人打架，转而开始四处搜罗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各种民间故事。
我不识字，他就在桂花树下念给我听，嫦娥奔月的故事。
我抱着煨番薯，一口一口地在旁边吃着，皱着眉: 嫦娥原本就是仙子下凡，没想到后羿为了女徒弟辜负了她，她才吃了仙丹重返仙界。
裴昭，你想成仙吗?
裴昭抬手温柔地摸着我的脑袋: 倘若不能永远陪着你，长生不老也没什么好。
码头边吹来的咸咸海风，打乱了我的思绪。
忽而眼前又飘过了踏上仙考那日裴昭的身影，一袭白衣，笑容温柔的少年挥手向我告别:
芍药，等我回来，我就娶你。
彼时，裴昭温柔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传到心口处似有十口响鼓在敲动，让我不安又憧憬。
眼前，的的确确有一排乐队沿着码头两岸一直敲奏着，吸引着不少来往的人。
走走，听说是裴府的公子来接从外地来的新娘子。
裴公子裴昭?他接的是芍药姑娘吧，等了他三年，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嘘可别瞎说，他娶的是另外一位。
我被攒动着的人流裹挟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接人的队伍中间。
03
我一眼就看到了樱樱，她的身量娇小玲珑，十分惹人怜惜。
裴昭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在怀里护着她，刻意放慢了步伐，与她并肩而行。
以往裴昭同我逛上元节的灯会时，总是脚步走得飞快，让我在后面追着，丝毫不会等着我、护着我。
裴昭也看到了我，他的眼神里有一丝喜悦。
芍药，这是樱樱，你该叫她裴夫人。
我恍惚了几秒。
裴昭的催促声响起，芍药，叫人。
我勉强地扯着唇，恭喜裴公子裴夫人，祝你们百年好合。
裴昭脸上好似有一瞬间的不悦，樱樱拉起了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我对上樱樱略带打量的探究眼神，她问裴昭:
这是谁?裴府的婢女吗?
裴昭没有否认:
以后让芍药照顾你，京城好吃的好玩的，她熟。
我转身要走，却被裴昭叫住。
我要去给樱樱买胭脂水粉，她坐船前来身体吃不消，你既然来了就带夫人回家。
裴昭转身低头抚摸着樱樱的脸颊，为她整理衣服，系上斗篷。
开口却是对我说，异常冷漠:
樱樱脚疼，你背她回去，坐马车颠簸她会头晕。
那多谢芍药姑娘了。
两人都是在冲我说话，可从始至终他们的眼神黏腻得像搅搅糖，裴昭的眼神里再也容纳不下旁人，没有望向我一眼。
我觉得自己横亘在他们中间，像是一条街边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在凝望着他人的幸福。
趴下。
见我没有反应，裴昭厉声道。
说完，他的手狠狠压着我的脊背和脖颈，将樱樱抱在我的背上。
我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声音。
芍药，你小心些，走稳一些，别让樱樱难受。
这一路我走得像一具木偶，码头离裴府很远，越走背上的重量越重。
樱樱就趴在我的耳边告诉我，她和裴昭近三年的故事。
她说，每次裴昭同她外出时，总怕她累着，所以他爱背着她走路。
她说，这三年里裴昭总会给她按摩揉肩，财神要做的事情很多，她工作，裴昭就负责两人的起居。
她说，最喜欢吃裴昭做的藕粉桂花糖糕，甜而不腻。
我心底有了计较，裴昭远行的三年里，我飞回了仙界，努力在父皇母后身边扮演乖巧，只为了他们可以不为难他、接受他，又担心自己会打扰他备考，但实在想念得厉害，于是做了点心托人送给他。
原来这些点心都被他送给了樱樱。
樱樱忽然猛地勒住了我的脖子，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你一个倒贴的丫鬟也妄想争夺我的宠爱，今天我就让你亲眼瞧瞧，在裴昭心里你有多少分量。
我忽然错愕，呆愣在原地。
趴在我背上的樱樱忽然猛地勒住我脖子，我没站稳，同她一起仰头摔倒在地。
樱樱喉咙里发出了呜咽的吃痛声。
地上有一块尖利的石头，倒地的时候，我的头恰好磕在了坚硬的石头上，猛烈的撞击让我的眼眶一下子红了，脚踝处也传来了咔嚓的声音，好像断掉了。
下一刻，裴昭的声音与脚步声一同在身后响起，他一脚将我踢开，抱起了跌在地上的樱樱。
樱樱，你痛不痛?别怕，我来了。
樱樱被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抚，惨白的脸蛋宛若一只破碎的木娃娃。
芍药她不是故意的。
樱樱趴在裴昭的肩膀上，冲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两人抱在一起好一会儿，裴昭才看到正坐在地上扶着脚踝的我。
芍药，我早就同你说过，不要颠簸樱樱，她会头晕，你为什么还要故意害她摔倒?
向樱樱道歉。
我直愣愣地盯着裴昭，不敢相信他居然如此愚蠢，连这点小花招都看不出来。
不是我，是她故意摔的。
啪。
我看见裴昭一个巴掌就打上了我的脸，秀发连同头顶的簪子一同掉落下来。
我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肿胀。
樱樱与你不同，她温柔善良，更不屑欺负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