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她的朋友圈全是凌晨四点的台灯照和刷题打卡。
我的练习册也写了一本又一本。
后来大家都知道，高三 1 班出了两个天才少女。
不料东窗事发，联考上故技重施作弊的舍友被正义同学举报，押上了校长办公室。
她见铁证如山，灵机一动: 是秦书蘅怂恿我这么做的，她也作弊了
可她不知道。
我的成绩是踏踏实实得来的，问心无愧。
1
伴随着翻页声和摔笔声，我坐在位置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次考试是省模拟联考，题目创新性很强，刚好能验证一下我近期的学习成果。
监考老师清点完试卷后点点头，示意大家离开，教室里却传来刺耳的声音。
你们华青中学作为省重点学校，就是这么监考的吗?
一个清瘦的男生把拳头砸在课桌上，走向我前方的座位。
他从课桌下方揪出一张小纸条，密密麻麻，写满了这科考试的考点。
难道包庇本校的年级第一，是靠包庇出来的吗?
沈一然的脸上划过一丝慌乱，她起身眼神懵懂: 老师，我不知道这个纸条的存在，我没有作弊。
男生胸有成竹: 没有?怎么可能?不信可以调监控，我亲眼看着你在考试的时候翻出来看了好几眼
两方对峙，气氛陷入焦灼。
我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这一次，沈一然怕是在劫难逃了。
省级联考公然作弊，我向上天借五百个胆子都不敢。
她还挺勇敢。
2
沈一然是我的舍友。
这学期刚开始，她被老师调到我旁边，做我的同桌。
美其名曰让我多帮助她。
可那时我缺席多次考试，她年级排名三百名。
从表面上看，当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我心想。
后来沈一然在一个平凡的午后，拉着我，语气兴奋地说:
书蘅，你想不想成为学霸?
想不想和我一起登上年级第一第二的宝座?
想不想接受老师同学崇拜的眼光
她的一系列连招让我难以招架。
我咬碎了嘴边的薯片，暗暗思考她是不是在做什么辅导班拉新的兼职，介绍新同学有返利的那种。
我就知道你想
沈一然站上宿舍的床，大喊: 从今天起，101 宿舍的两位女学霸即将横空出世了
原来她想让我和她一起立学霸人设。
嗯，上学期父亲生了重病，我长期缺课，也很久没有专心学习学校的知识了。
现在家里情况好转，我也应该为自己搏一个好前途。
好。我眉眼弯弯，答应了她。
从此以后，她展现了极强的学习积极性。
课间教室里，她拉着我埋头在教室里写晦涩难懂的数学题。
老师办公室里，她带着我跑前跑后，从第一个老师问到最后一个，如饥似渴。
课堂上，她奋笔疾书，在我偶尔走神时还把我拽回来。
……
就这样，我们开启了逆袭学霸计划。
3
刚开始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我还很赞许她，自己前进的路上也不忘鞭策室友，简直是好人一枚。
这天晚自习结束铃响后，沈一然夸张地伸个懒腰: 今天老师布置的压轴题终于啃下来了
她故意把写满解题步骤的作业本摊在最显眼处，连解题过程中划掉的错误思路都保留着，引得路过同学驻足赞叹。
天啊沈一然，这道题你现在竟然会做了，真是厉害
是啊，看这满页的笔记，你思考得也太细致了
大学霸等下上课去讲台上给我们讲解一下思路吧。数学课代表扶了扶眼镜，发出请求。
我上次数学考试刚刚及格，就不上去班门弄斧了。
她微微耸肩，不好意思地合上那本写满笔记的作业本，示意周围的同学散开。
然神，你就上去吧，这道题我们班现在只有你会了
就是呀，成仙也不能不管我们这群凡人的死活啊。
就在这样附和声的煽动下，沈一然半推半就，带着她那本步骤写得快包浆的练习册，飘飘然上了讲台。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她捏着粉笔背对黑板，颇有几分学霸拯救普通同学的样子。
但是意外发生了。
讲到最重要的关头，她卡壳了。
我坐在教室的前排，清晰地捕捉到了她内心的焦灼。
她先是想办法拖延时间，带着大家回顾了一遍步骤，美其名曰是复习一下。
台下的同学们当然很捧场，称她讲得比老师还细致，照顾到了基础薄弱的同学。
又讲到刚才卡壳的地方，她把整个头都埋进了作业本，手上的粉笔僵硬地悬停在空中。
我看见她校服后背已经被轻微浸湿，身体剧烈起伏。
这，她还能不能写出来啊?
我不知道，她总不能是假努力吧。
也是，上次月考她数学也才刚过及格线，果然普通人是很难逆袭的啊
我的心像是被提到了十九层高空，为她泛起紧张。
在众人的质疑声中，我看见了她深呼吸，继续缓缓落笔。
教室安静下来，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格外悦耳。
大半面的黑板都被密密麻麻地写满，旁边用红笔耐心标注了每个步骤的原因。
这……这简直是状元笔记
沈一然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在同学们的掌声中扬起满足的微笑。
我看着她的目光，好像是跟未来努力后的自己重逢。
闪烁着少女独一无二的坚韧和勇敢。
4
周末返校后，我发现沈一然的桌上躺着一个新设备。
一只崭新的，集搜题、查资料、查单词为一体的词典笔。
要知道这笔可不便宜，最新版本要 2000 块。
她家境普通，能在现在决定买支笔对付高考，可真是大出血了。
一坐下她就向我介绍新朋友: 书蘅你看最新款的，扫一下题目就能出解析，还能查单词查资料年级第一那个谁也在用，听说效率超高
看着她信心满满的样子，我心中狐疑。
难道只凭借一支笔，就能走上学霸云端?
当然不能。
周测成绩扇了她一大巴掌。
被老师投影在教室多媒体设备上的周测成绩被打开后，大家都热切地寻找着沈一然的名字。
我一然姐最近学习这么用功，怎么说也得是全班前五名啊。
姐你别紧张，一定可以的
沈一然双手做出祈祷的动作，屏息凝神地盯着屏幕。
鼠标一路下滑。
前五，是班上次次考试都稳如泰山的五大金刚。
前十，出现了我的名字。
前十五，前二十，前二十五，都没有出现她的名字。
沈一然低声念了句: 怎么可能，就夺过鼠标操控权，焦急地寻找起来。
第三十名。
尽管这次考的基本上都是写过的题，她可能确实发挥失常了，但我觉得结局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很久之前老师就说过，每个人的学习进度不一样，成绩要跟自己比。
上学期班级的吊车尾，现在可以打败二十人，冲到中层的位置了。
何尝不是一种进步呢?
嘶，这也是很大的进步了吧，我记得上学期期末家长会，她的成绩排在吊车尾吧。
是啊，班级排名一下子进步了二十多名，我是她要开心死。
沈一然就是这学期我们班的最大黑马
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表达对她进步的认可。
她摸摸鼻子，面如土色地回了位置。
我想祝福她进步的话完全卡在了喉咙里。
我一开始还纳闷，她的心思真难懂呀。
同学们都看见了她每天的努力，把她作为学习榜样，她应该更有学习的动力才对。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沈一然看向窗外，发了好久的呆。
很久后，她在草稿本上写下一句话。
我可是学霸，这样进步也太慢了。
我想告诉她，这样也很好了呀。
她却环起双臂，呆滞地趴在了课桌上，像是想短暂逃离这一切。
我知道她太渴望进步了。
但我真的没有想到，她后来会做出这些事。
让我震惊的事。
5
啊，这节课怎么又有随堂考。
同学们见到抱着一叠试卷走进班门的老师，叫苦不迭。
老师不由分说，十指飞快地点着卷子，让大家抓紧时间。
我从笔袋里拿起一支笔，静下心在纸上书写着。
教室里都是沙沙的笔声和飒飒的翻页声。
我好像看到了大家未来在高考考场上挥斥方遒的局面。
中途一道历史题我卡了有点久，我索性放下笔抬起头，扭了扭脖子。
这时我突然看见旁边桌子上散发出的微弱亮光。
我一愣，把头扭向沈一然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试题从答题卡下面抽出来，还向我露出一丝微笑。
看着头上的时钟，我没工夫管她，埋头苦写交了卷。
考试结束时，我看见她交卷时脸上的那丝满意的微笑。
直到她把什么东西悄悄地从桌面塞进书包时，我才明白了考试时的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
她新买的那支词典笔。
午休的时候，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她要在简单的课堂小测上动用高科技。
于是我打算在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旁敲侧击一下。
不能让她走入歧途。
我端着餐盘走到饭堂的一个小角落时，她还心情很好地打趣我: 怎么今天找了个这么偏僻的位置吃饭?
今天出了历史随堂考试的成绩，老师宣布她考了 98 的高分时，全班惊讶。
要知道这次做的题是之前四大名校的联考题，请了有名的历史专家参与命题，当时联考第一也才 90 分。
我本身还在苦恼怎么将话题从吃饭扯到学习再扯到这次的小测，她却突然把正在嘴里嚼的饭咽下，主动提起。
我跟你说实话，这次历史我不是考得还行吗，老师公布分数的时候我都惊呆了。
她就着吸管喝了口橙汁，喟叹: 这么久的复习，果然我还是有很大进步的。
沈一然把手臂放到我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也很厉害书蘅，这次考了 91，要知道之前联考第一也是这个分呢
此话一出，我竟然不清楚她是在直接夸我还是在委婉自夸。
这个话题被揭过后，我用铁勺子切割着餐盘里的鸡扒，像是随意提起: 一然，你知道吗，就是我前几天遇到之前的一个初中同学，她跟我说了件让我震惊的事情。
她嗯了一声，双眼认真地盯着我。
她们班有个同学，在考试的时候带小抄作弊，差点被老师抓了。
但是班上有个同学恰好丢了个东西，老师调取教室监控帮她找，没想到恰好看到了她考试作弊的一幕。
我叹了口气。
沈一然听完后皱起眉头，我还想着是不是我提示得过于明显，被她智慧的小脑袋瓜精准察觉。
这，怎么能考试作弊呢?我们现在作为高三生，尽管备考时间紧，但是也不能丧失了诚信
说着说着，话不知怎么就变成了: 其实这件事本来没什么，因为其实就是一次不正规的随堂考试，随她去吧。
我一下子就明白她的看法了。
平常的小考试，本身就不像正式考试那么严谨。
退一步说，只要不被发现，使些小手段也是没关系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被发现，接受的惩罚比起成绩公布时的成就感来说，也是不足挂齿。
原来是这样。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见难以干预，我叹了口气。
6
随后迎来的是临近高考的一次大联考。
沈一然兴致冲冲地拉着我去看考场。
之前她对于这些事情不怎么在意，上次考场还是我临时告诉她的。
尽管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我还是跟他跑了一趟。
她盯着考试要坐的那套桌椅，好像思索着什么。
大家这段时间都很用心地在复习，这从每次我们班提高的小测分数就能看出来。
由于考场是随机进行安排的，我们两个人被分在一个教室。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监考老师抓起讲台上的水杯，用胳肢窝夹着我们的答题卡，正准备走出去。
这时一个男生突然叫了声老师。
男人顿了顿脚步，回头望了一眼。
我竟然不知道，华青中学作为重点高中，竟然包庇同学在考场上面作弊。
难道你们为了在联考当中获得好的名次，无所不用其极吗?
男生的面容对我来说十分陌生，应该是外校过来考试的。
但是我还是钦佩他的勇敢。
能当着这么多考生的面，举报作弊者，是需要十分大的勇气的。
老师的面容立马严肃了下来，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唉，真是出师不利。
今天晚饭有我最爱吃的番茄排骨，晚点菜都没了。
男生气鼓鼓地走上前，到达沈一然的座位旁，一下子就想掀开她的试卷。
沈一然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连忙用手压着试卷。
但面上还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同学，请问你这是?
男生努嘴: 怎么?考试作弊被人发现心虚了?
她也不甘示弱，同学，这是我的试卷，你看之前是不是也要先过问我的意见?
男生看她难缠，赶忙搬来救兵: 老师，就是这位同学考试作弊，她现在心虚得不敢让人看他的试卷。
其他班的同学早就交了卷子去吃饭了，看着我们教室还没有放人，赶忙聚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呀?我还想赶紧把我的书本放进去。
哎，哎，哎，我早就来了，听说这间教室有人作弊，现在正在对质呢
不是吧?联考也敢作弊吗，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你们傻呀，现在赶紧去饭堂人还少呢，刚考完试，赶紧奖励一下自己哈哈哈。
……
一窗之隔，里面气氛焦灼，外面吵吵闹闹。
沈一然用手死死地压着她的试卷，好像下面是什么机密文件。
我心一沉。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我心中浮现。
人人都看得出，她这是心虚了。
老师摆着手打圆场: 一然啊，你就把卷子掀开给大家看看，可能是这位同学看错了呢。你看现在大家都困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这个老师是我们班的政治老师，平时素来和善。
沈一然经常拉着我跑到他办公室里问问题，再加上之前政治周测她是年级第一，老师对他的印象也很好。
不然一般有作弊嫌疑的同学，早就现场立马查证了。
窗外的小鸟们还在叽叽喳喳。
诶，这个女生不是上次周测的文科类第一吗?
对哦，我也记得她，她的照片现在不是还挂在年级榜上吗?
我有她的微信，她的朋友圈经常在凌晨三四点更新自己的学习日常，我一开始还觉得她真的很用功，怪不得进步那么大，现在……
沈一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任由男生翻开他的试卷。
深蓝色的桌子上贴着一张又一张便利贴，他们与桌子的颜色极其相近，不细看都发现不了。
便签纸上密密麻麻，用铅笔写满了知识点。
证据确凿。
政治老师对她投来失望的眼神，沈一然低下头，用手紧紧捏着裤腿。
7
晚自习我突然被班主任叫了出去。
她表情凝重: 书蘅，目前需要你去一趟教务处，到那里认真跟老师们聊聊，不要紧张。
我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人就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
沈一然坐在黑色皮质大沙发上，眼圈泛红。
后面靠着她的妈妈，满脸心疼地揉着她女儿的脑袋。
阿姨见了我后，无缘无故对我发起攻击: 书蘅，你明明是一然的舍友，你们之前关系这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害她?
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