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国血影

覆国血影

作者: 江山

其它小说连载

其它小说《覆国血影男女主角分别是阿惕何作者“江山”创作的一部优秀作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剧情简介:你来得太迟提刀劈向最后一个敌人滚烫的鲜血溅在我的脸身后副将力竭声嘶的哭号声才终于随着裹着沙石的罡风激荡到我的耳中喘息不提着钢刀的手微微颤抖将军他…… 滚咆哮一狠狠将副将搡扔了钢刀撞开守卫他的亲扑到了他的跟前那之钝痛入堵胀胸无法呼吸看见了拼尽全力抬起仅剩的右手从喉中发出支离破碎的一个音: 哥…… 阿惕…… 我紧紧攥住那只满...

2025-06-11 07:51:51
你来得太迟了 

我提刀劈向最后一个敌人。 

当滚烫的鲜血溅在我的脸上,身后副将力竭声嘶的哭号声才终于随着裹着沙石的罡风激荡到我的耳中。 

我喘息不已,提着钢刀的手微微颤抖。 

小将军他…… 

滚开 

我咆哮一声,狠狠将副将搡开,扔了钢刀撞开守卫他的亲兵,扑到了他的跟前。 

刹那之间,钝痛入骨,堵胀胸口,无法呼吸。 

他看见了我,拼尽全力抬起仅剩的右手从喉中发出支离破碎的一个音: 哥…… 

阿惕…… 

我紧紧攥住那只满是血污的手,呼唤着他的名字,难止泪意。 

阿惕轻轻笑起来,将我的手放在了插入他胸口的那支箭上,笑着央求我说,杀了他。 

杀了他? 

怎么可能? 

你是我的弟弟 

阿惕艰难地摇摇头,声音愈发虚弱: 哥,我逃不出去了,你就当再疼弟弟一次,让我少受几分罪…… 

听他这话我越发痛楚难当,紧攥着他的手连一句话都难以言说。 

阿惕遭了伏击,数支羽箭连中要害,腹部创口极大,汩汩地往外冒血,左臂空空荡荡,双腿更是重伤难行——神仙难救。 

阿惕,没事,哥、哥哥能带你、带你离…… 

哥——他红着眼,血泪混合而下,极轻地叫着我,哀哀地求着我,哥…… 

他攥着我的手,一声一声地叫着我,一声一声地劝着我,一声一声犹如钢刀慢剐在我的心头。 

就在我撇头不肯听进的时候,大地震颤起来,隆隆渐近,碎小的石子不安地跳跃着——大军来袭,敌友未分。 

随行的众将士迅速戒备,警惕地防守着四周,众副将纷纷提醒着我,再不走数千将士的性命就要因我的迟疑葬送于此。 

将军 

就在这时,阿惕挣脱我的手,艰难地从腰间鞘中抽出一把匕首塞到了我的手里,而后将那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冲我咧嘴一笑: 哥,求你了——答应弟弟,你要……好好、活下去…… 

攥紧那把匕首,我知道,我已毫无选择的余地。 

终究难忍那声自肺腑而生的痛苦哀号,我拼尽所有的气力高举利刃,而后—— 

阿惕 

我猛地睁开眼睛,心跳得飞快,隆隆声犹在耳畔不肯消止,冷汗涔涔而下,大口的喘息更是令我口干舌燥。 

眼前的火堆还在静静地燃烧着,噼里啪啦的爆花声在荒山野岭的残垣断壁间显得格外的清脆、突兀。 

我望着那团火焰喘息了半晌光景,才堪堪止住几分心头的狂跳。 

——又做了这个梦。 

我已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做的这个梦了。 

一如我已然记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从那场伏击战中苟活下来一般。 

几乎全军覆没。 

我带去驰援的三千二百人,无一生还。 

更不要提阿惕带去的五千将士……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想不通,我们为何会在这样一场看似普通的战役里,败亡得如此彻底。 

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着我,只有火堆仍旧倔强地在暗夜中与之顽强地对抗着,小小的一丛,却是我这个无家可归之人于这蛮荒野外唯一的亮光。 

我拢拢斗篷,从旁边拾起一根枯枝,拨弄着火堆,试图让火焰更旺几分,橙红的火星浮空而上,微微一点,灼得我双目刺痛非常—— 

那日我们同西昭军遭遇于西岭,阿惕受主将之命,率领先锋营五千将士先行交战,却不料误中西昭军的伏击,整整五千人,被困在西岭的山坳中拼死搏杀,奈何寡不敌众,又加之西昭大军有备而来…… 

此番消息传到中军帐时,众将哗然,却偏偏主将怯战,犹疑不定。 

他可以犹豫,我却不能 

在阵前的是我的亲弟弟,我岂能如此放任他遭遇伏击,殒命西岭? 

于是我伏地而拜,再三恳求,终于换得驰援的机会。 

一路上我浴血厮杀,领着三千余人以血肉之躯生生将西昭的包围圈撕开了一道极大的口子——可是我到底……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更让我不曾料到的是,主将怯战不进,畏敌败逃,竟在我等舍命闯入敌阵之后,率军撤退。 

前有虎狼,后无援军。 

千余人就这样横尸西岭,血流成河。 

我于重重尸骨之下,侥幸苟活,好不容易才在乱军之中找到阿惕的尸骨,我去了他身上的箭,将插入他胸口的匕首拔出,抹去血迹小心翼翼地收好,而后一如儿时一般将他背起,让他静静地伏在我的背上。 

一步一步,一步又一步,踏着山坳中吱呀作响的碎石,往西岭外走去。 

残阳赤红,如鲜血一般淌遍两国山河之间。 

走。 

哥哥带你…… 

回家。 

一滴泪滚落下来—— 

落在衣襟上,发出极为轻微的响声,惊得我从万千思绪中乍醒。 

只见眼前火焰依旧,夜色如墨,仍旧是万籁俱寂,唯余虫鸣。 

甫一抬头,皎月终于从云后破出了半边,我将手中的枯枝抛入火中,烤了烤有些僵硬的双手,揉了一把脸,让自己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然后才活动着因久坐而麻木的双腿,从地上站起。 

时辰不早了,该进城了。 

若早一些盘查会太紧,若晚一些又容易错过城门关闭的时辰,唯有眼下是刚刚好的。 

站在崖上远眺,贺州城中火光四起,暖意融融,晕染了半边的夜空,在寂静月色的映衬下,格外祥和宁静,即便隔得这般遥远,我仍旧似乎能听到从城中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 

只是…… 

这一切,与我无关。 

勾起颈下的面罩,重新戴上风帽,将自己隐入到黑暗之中,随后我朝着贺州城的方向奔跑,一跃而下…… 

今日是中秋节,贺州城里灯火阑珊,玉笛清歌响彻云霄,随着人间烟火飘飘然然旋上屋顶,悠悠扬扬跃入虚空之中。 

这里是大齐最边陲的城镇,数年前本是西昭的属地,因驻守在这里的将领投降迅速,这座城才如此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成为了大齐开疆扩土中难得不曾被血雨腥风席卷的城池。 

在这里,大齐禁乐舞、禁歌谣的规矩显得尤为淡薄。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拎着花灯呼朋唤友,停驻在不同的灯谜前面叽叽喳喳,偶有无知欢闹的小儿,莽撞地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也无人恼怒,都不过呵呵一笑,或挽着同伴钻入人群中继续游玩,或掰开手中月饼与友分而食之,或嬉笑欢愉地牵拽着同行臂膊嚷着再买一壶桂花好酒…… 

酒盖轻启,浓郁的桂花幽香漾了整条街,引得道旁行人纷纷探脖轻嗅,循香而行,簇拥向前。 

幽幽酒香四溢飘扬,浮向贺州城的上空,荡漾在我的身前,久久不去。 

我低伏在背阴的房脊上,静静地窥视着下面的一派繁华——无人察觉我的存在,只有酒香发现了我。 

一阵欢呼声骤起,循声望去,街尽头两只五彩斑斓的雄狮正眨着灵动的眼,在人群中央游戏,一会逗弄左边的姑娘,一会又戏耍右边的公子,好不顽皮;一条长龙紧随其后,伴着阵阵喧天的锣鼓声游舞而来,劈开簇拥的人群,追逐着头前飘着彩带的灵珠,在长街尽情游舞玩耍;几只高跷紧随其后,滑稽非常,高跷之下跟着几个吐火变脸的异人,直让围观的人群里又炸开阵阵欢腾。 

趁着这个时机,我低压身体撑着屋脊半站而起,踩着房顶背阴的瓦片一路向着贺州城此刻灯火最为张扬的高楼奔去。 

一路上,烟火交织掩映,欢呼迭起,幸而无人窥见腾跃在房脊之间隐匿于黑暗中的我,瓦片在脚下发出脆响,而后转瞬便淹没在人们的欢笑声与烟花爆开的声音中。 

直至彩香阁上。 

我方才停住了脚步,重新匍匐在房顶,绵软浓艳的笙歌箫曲正从底下悠扬传来,女子娇媚讨好的笑声伴随着男子豪放的浪言交织在我的耳畔——这些都不是我要找的声音。 

我压稳下盘在房顶小心翼翼地挪动,而后闭上眼睛,仔细在一片嘈杂声中分辨我想要找寻的声音。 

忽然,一阵熟悉的笑闹声传来,我急赶几步循声而去,终于在一处房顶停了下来,底下推杯换盏声频起,莺莺燕燕的娇声细语黏腻得如同化不开的蜜糖,讨好着房中的恩客。 

我很是谨慎地将瓦片一片一片轻轻揭开,明亮的灯火登时泄入黑暗之中,照得我眼明心亮,恨意丛生。 

堂正中端坐的男子高举酒盏,频频谢过前来道贺他步步高升的同僚,而后仰头将杯中桂酒尽数吃尽,转手揽过身旁美人,狎昵游戏,好不快活。 

——正是我要找的人。 

按捺住心中翻涌的情绪,我将瓦片重新归位,而后攀着房檐倒挂而下落在廊中站定。 

就在此时,厅廊转角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言语声,我猛吃一惊,迅速腾身而起,双手攀住廊下房梁,引身而上,背贴屋脊,四肢撑住梁柱,以防落下。 

来人是两个楼中的姑娘,她们身披轻纱,捧着果盘与美酒,有说有笑地从长廊那头走来,行过廊间又往这头而去,直待她们转过厅廊许久,我方才放松些许,自上头跃下,以手支地,极轻地落在廊中。 

房内饮宴声未断,我站起身,侧贴在窗边取下面罩,用指尖沾了些唾沫破开窗纸,仔细觇视屋中的情景:  

一个,两个,三个…… 

我在心底默数着。 

忽然,其中一个站起了身来,扶着身旁的美人,歪歪倒倒地要寻更衣的处所。眼见他往门外而来,我勾起面罩疾撤两步,将身形隐往厅廊转角处,直待他摇摇晃晃地踏出门时,方才闪身跟了上去。 

他转过厅廊,推开更衣之室的门,好容易寻了个地儿站定,却不料我已然潜在他的身后。 

许是本能,他醉眼惺忪地回了个头,正好看见我。霎时间他双目圆睁,接连倒退两步,下意识欲往腰间拔刀,厉声喝我: 什么人 

我在他身前站定,将面罩缓缓撤下。 

殷哥你他顿时仓皇无措,恐惧地看着我,你、你没…… 

但下一瞬他便张口凝滞,满脸的痛苦,缓缓低头,利刃已没入他的胸膛,我紧攥刀柄狠狠一绞,方才用力拔出,血液溅在我的手背,滚烫滚烫的。 

恭喜你,答对了。 

我扶着他的身子慢慢放倒,而后捧着他的头颅奋力一拧——旋转得如同扭动腰肢的舞姬,曼妙的小腰从窗纸孔洞的这头往堂中摇摆而去,细如杨柳,肤如凝脂,最后娇娇软软往男人膝中仰卧而下,媚眼如丝,柔婉非常。 

碍事。 

我的目标不是她们,也并不希望将她们牵扯进来。 

只是彩香阁中往来人多,纵然已经藏匿妥当,恐怕仍旧不需多久,更衣所中的尸体就会被人发现。 

幸得天公作美,片刻之后,堂中主座上的男子开口询问着方才更衣之人的去向。 

刘介怎么还没回来? 

于是另一个便撑着醉意站起,欲要寻他,我纵身跃起倒悬在房梁之上,直等到那人转过厅廊而去,方才重新落地,尚未站稳,就听里面的男人不耐地吆喝起来: 没酒了?还不赶紧取些来 

伺候着的姑娘们娇声应下,捧着一堆空酒壶鱼贯而出,直到她们从廊外走过不见,我方从匍匐着的槛外檐上翻身进来,从她们未曾紧闭的门中闪身而入,掩上大门,潜藏于屏风之后。 

屋中女子娇滴滴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恨不能让人的骨头都酥化了,她们劝着酒,讨着好,直让堂中的男人早忘了天地时辰,沉湎在温柔乡中,无法自拔。 

好—— 

一阵欢呼声从楼下传来,震天响的锣鼓声紧随其后,犹如浪潮一般涌上高楼,直惹得男人十分不快地询问着是什么声音这样的吵闹。 

那娇媚的女子便答: 定是那舞狮游龙行过楼下——将军,好将军,理会他们做什么?我们自来快活我们的。 

男人遂应,又哄着女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锣鼓声震颤半边天空,我潜藏屏风之后,距离堂中欢爱戏耍的男女不过几步之遥,却已再难听清他们间的浪语淫声——时候到了。 

我掂掂手中刚刚从房顶上拾得的碎瓦,侧耳分辨了片刻堂中之人所在的方位,闪身抖腕往堂中一掷,正好打中其中一名女子,她微微一顿,随后软软地晕倒在地。 

怎么回事? 

就在女子瘫软下去令堂中男人分外诧异的时候,我慢慢从屏风后头踱步而出,站在了他们的跟前。 

在男人怀中的舞娘惊呼出声的前一瞬,我抬手掷石,故技重施,再度将她也打晕了过去,她瘫倒在男人的怀中,可男人却恼恨地将她搡到了一边,猛地站起身来,对我怒目而视: 你是什么人 

我冷笑一声,掀开风帽,扯下面罩: 何信,好久不见。 

殷、殷其时在见到我的那一刻,何信大惊,酒似乎都醒了一半,他一把扔掉酒杯,下意识地往腰间拔刀,但他忘了他的佩刀早被解下放到了一边。 

气急之下他一脚踏上面前的桌案,踢起佩刀顺势一拔,对我怒目而视: 你居然没死? 

没有,我笑着回答他,微压身形摆好了进攻的姿态,从腰间摸出短刃,隐在肘后,让你失望了——我没有死,今日你却要死了。 

放你娘的屁 

他大骂一声,一脚踢翻桌案,举起钢刀就向我劈来。 

当啷啷一通乱响,酒罐杯盏碎裂在眼前,浓郁绵长的桂花香气霎时间在阁楼中荡漾开来,不由分说地沾染了人一身。 

我迅速抬手作挡,一声脆响,他的刀正好劈砍在我肘后隐藏的短刃上,火星四溅。趁他愣怔的刹那,我抬手出拳,直捣他的腹部,随后反手压住他的长刀,就势用短刃在他手腕狠狠一划,血液飞溅,他的刀也随着一声当啷掉落在了地上。 

连退几步,他捂着伤口稳住了身形,那双犹如豺狼的眼中,迸射出阴狠毒辣的目光。 

我一脚踢开他的佩刀,一步一步地向他逼了过去: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阿惕引入西昭的伏击圈? 

他不回答,擦去嘴角的酒液,狰狞一笑: 殷其时,是殷惕自己运气不好,撞上西昭的埋伏,你怎么能怪我呢? 

放屁 

那一刻我的牙几乎咬碎,恨不能将眼前人千刀万剐了才好。 

就在我闪身的眨眼光景,他已然冲了上前,拔出靴中隐藏的刀刃向我直直刺来。 

我侧身闪过,一道白光贴着我的胸口划过,我抬手一抓,将他的手腕死死攥住,而后以拳重击他的腋下逼他松开刀刃,借势翻拧—— 

只听得楼外一声刺耳的锣声响起,生生将屋中的惨叫声盖了过去。 

何信抱着自己伤残的那条胳膊连退几步,哼哧哼哧地喘着痛苦的粗气,哀哀低号。 

你在阿惕营中这么多年,除了他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向来贪生怕死,那一日竟然舍得以自己为饵钓阿惕的军队进入西昭的伏击圈,我急赶两步,死死钳住他的下巴,抵住他的头颅逼他仰视着我,何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将阿惕引入伏击圈?说 

何信双唇震颤,呼吸越发的粗重,眼中惊恐万状,却难得一见地咬紧了牙关半晌不言。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不好了何将军,刘介他…… 

我抬眼冷冷一扫,登时让闯入的那人止住了话头。 

殷、殷其…… 

谭英,我嘲讽一笑,又见面了。 

于是他的面庞顿时狰狞起来,拔出腰间的剑刃亦是朝我刺来,我扔下何信,扭身迎向谭英的剑刃,在与他身形相错的瞬间一拳捣向他的胸口,以肘击首,齿牙溅落,旋即腾跃而起,以膝猛击其喉,一声脆响而过,谭英的身体骤然僵在那里,张口仰天,睁目而跪,随后向前倒伏在地面上。 

回头望向何信,他已是吓得转身欲跑,我抢步上前,拎住他的衣领,一脚踢在他的膝窝,逼他跪倒在地上,死死钳住他的喉咙,俯在他的耳畔咬牙切齿地问道: 只要你今日告诉我因由,我便饶你一命,我数三声,你若还固执不言,谭英就是你的下场。 

一。 

楼外鼓声雷动,响声震天,屋中何信瑟瑟颤抖,惊恐万状。 

二。 

一阵阵怂恿的吆喝声犹如浪潮一般,涌上楼来,何信斜着眼珠,哆哆嗦嗦地望向了我,唇齿几度挣扎碰撞。 

三。 

定音的铜锣发出一声脆响,刺啦啦地划破贺州城的夜空,惊得人间欢闹都随着锣声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我说 

他从喉中挤出了这两个字。 

于是我的手便松了几分。 

是、是申云行让我这么干的,他、他说,事成之后,他、他会提拔我、我…… 

这一次轮到我呆愣了。 

何信口中的申云行,正是那一日带领我们前赴西岭的主将。手不由松了下来,何信趁机挣脱开来,连滚带爬地跑到一边,一脸谄媚地笑望着我: 殷、殷哥,您看在咱到底共事这么多年的份上,就、就饶我这一次…… 

我僵硬地转头看向他,那张丑陋的、媚笑的脸令我心中升腾起阵阵憎恶。 

饶了你—— 

他如蒙大赦,谄笑地正要起身。 

——谁又来饶过我的弟弟? 

楼下鼓声再起,隆隆而响,节奏鼓点优美非常,犹若千军万马奔袭而来,又好似万千儿郎踏歌而舞,整齐划一,令人雀跃。 

何信脸色骤变,他眼色一横,转身就往原先被踢开的佩刀位置奔去。 

我紧随其后一跃而起,将隐于肘后的利刃迅速亮出,急速斜贯而下,狠狠地扎入了何信的脖颈之中,肮脏的血润了一手,何信瞪大双眼,捂着脖颈惊骇万分。 

利刃拔出,血液登时四溅。避让不及,一部分还洒到了我的脸上。 

我低低地喘息着,看着满屋的狼藉,归刀入鞘,讥讽一笑: 蠢货,骗你的。 

何信捂着伤口,瞪着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终究还是撑不住死亡的流逝,倒在了地上吐血抽搐着。 

我漠然地斜睨了他一眼,而后整理面罩,将风帽重新戴好,往外走去。 

此时,游龙舞狮的鼓点声正渐渐远去,就在我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身后骤然传来一声撕裂耳膜的尖叫声:  

杀人啦—— 

一瞬间,桂酒的香气犹如乘了西风,浓郁的香气涌出彩香阁,轻轻荡在贺州城的中秋夜空之中。 

我急抢两步,单手撑住彩香阁的栏杆,跃向廊外的飞檐,踏着游龙舞狮的鼓点,直直坠入楼下嬉戏游乐的人群,躬身压低风帽,穿梭而行,在彩香阁腾然炸开的骚乱中重新潜隐进无尽的黑暗里…… 

申云行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兄弟俩,我想不通。 

我背着阿惕离开西岭,一路之上,堆尸成山,手足相枕,血溶于泥水之中,化为五色——都是曾经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兄弟。 

朝来谈笑风生,暮时阴阳两隔。 

世事无常。 

好不容易才遇见尸山之下有耸动的迹象,才知道这重重积尸底下原来还有寥寥几个幸存的人。 

他们是阿惕的旧部。 

也正是他们为我解答了阿惕误入西昭伏击圈的疑惑。 

他们说,是何信自告奋勇引的路,他说的方向正好和斥候报来的其中一条线路吻合,所以谁都没有想着要去怀疑他。 

结果谁能想到,这一引就堪堪入了西昭的陷阱中。 

起初众将都以为是何信带错了路,才导致大军误入埋伏,可直到两军相接,杀得昏天黑地之时,有人看见何信带着他的两条走狗狼狈地逃窜,众将这才猛然惊觉上了这狗日的当了。 

乃至于此时此刻回想起来,方觉得从一开始何信就实在是太不对劲了——他笔直地领着大军来到西昭军埋伏的地方,一路行来,不仅没有勒令斥候再三探报,也没有任何谨慎犹豫的模样,好像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将大军带到何处一般。 

何信一不领斥候营,二非本地土人,又怎么可能对这一带了解得如此熟络? 

想来…… 

他应是不知何时就被西昭给收买了。 

至少在那个时候,我也是同他们一样认定了是何信叛军,害了阿惕。 

可待我彻底冷静下来,仔细思量全局的时候,才觉得这一切的一切总有些隐隐的不对劲,何信此人慕财好色容易收买的确不假,但却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西昭到底要给他多少钱财才能让他舍得以身为饵,亲钓阿惕入局? 

何信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也没有这般周详筹谋的本事。 

这里面,一定有我不知道的隐情。 

所以直到今日,我胁逼何信,才终于从他口中问出了一切的主使——申云行。 

我站在高高的房脊边,一脚踏在嘲风的背上,以肘支膝,冷冷地俯视着远处混乱的彩香阁。衙役与军队已经将彩香阁团团包围了起来,阁外人头攒动,无论男女老少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打量着、探寻着阁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而进进出出彩香阁的众官吏,多步履匆匆,急切非常,看上去十分焦躁。 

他们将屋中衣冠不整的美人与恩客不由分说地搡到廊上,挥舞着雪白的钢刀逼迫他们下楼而去,随后又遣了几队人马将更衣所与何信葬身的屋子团团包围起来,遣着一拨一拨的人进屋探查寻觅。除此之外,还派了数人在廊下围着被我打晕的那两个无辜女郎反复盘问。 

无奈两个女郎只知掩面啜泣,连连摇头,在面对盘问时,举止更是仓皇不安,直惹得前去审问的人神色越发急躁不耐——我远远地望着他们这般模样,心中已经料定他们今夜是审不出任何东西的。 

收敛了思绪,我再度回忆起何信最后对我说的话。 

他说,他将阿惕的军队引入西昭的包围圈,是申云行派他去做的。 

这话听上去好似合理无比,可若真是申云行吩咐何信将阿惕的军队带入伏击圈,那他自己又怎么会在明知那里有西昭大军埋伏的情况下,把大齐的军队带到附近呢? 

就为了除掉一个阿惕么?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而且,申云行也没有必要亲自冒这个险。 

至于何信也完全没有必要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再编排出一套谎言来欺骗我。 

这其中,一定有我不曾想到的关节。 

我垂眸凝望着张灯结彩,灯火正旺的彩香阁,思绪却又好似回到了我驰援阿惕的那一日。 

猛一扭头,大地隆隆的震颤已经逼到了眼前,滚滚烟尘裹挟着无数不分敌友的人马向着我们冲来,众将已经勒令各部摆好了迎敌的阵型。 

就在这时,一面竖着齐字的大旗劈开烟尘,闯到大军的最前列,在马蹄声中猎猎招展,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那一刻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来势汹汹的这支大军是我们自己的人。 

可不待人松上一口气,那支大军已经飞驰到了眼前,那时的我们已经能够看清,奔袭而来的这队人马虽穿着大齐的军装, 却皆以巾蒙面,浑身张扬着四溢的杀气,驱着马匹横冲直撞,眼见冲到了我们阵型的跟前却仍旧没有丝毫停顿的架势。 

无论是谁都察觉到了这批支援大军的不对劲, 就连我的心也骤然提了上来,迅速下令全军戒严, 以备迎敌。 

可是那一队人马的人数与狠辣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他们疯狂地冲击着我们的阵型,手中的钢刀毫不留情地挥劈下来,将许多还在愣神的将士砍倒在马下。 

是敌?是友 

是友?是敌 

漫说我手下的将领,即便是我都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究竟是谁手下的兵马,为何会对我们展开这样残暴的袭击? 

来不及细想, 我领着的三千二百人已经不得不投入这场诡异茫然的战斗中——只是他们的人数太多了。 

不仅多而且他们极为熟悉我们的战法与思路,又趁着他们的衣裳与军旗将我们惊讶住的同时, 对我领的兵将展开了疯狂屠杀。 

迫不得已之下,我只能迅速集结军队迎战而上。 

那一仗我们在百思不解中与之搏杀得昏天黑地, 奈何终究寡不敌众,全军覆没, 无一生还…… 

乃至于在此时此刻再度想起那一日的场景时,我仍旧无从知晓, 那一队从天而降的妖兵鬼将究竟是什么人派来的。 

但一定,不会是西昭。 

那既不是西昭惯用的阵型, 也不是西昭惯用的兵器,就连砍杀和打法都与西昭大军的风格完全迥异。 

难道真的会是…… 

大齐的军队吗? 

这是我最不敢想也最为恐惧的一个猜测。 

同样,这也是我最终否决了阿惕的部将让我回到军中的理由所在——我无法相信任何人。 

于是在潜藏起来,经过数月调养之后,我终于隐藏在黑暗之中,重新回到了贺州城, 回到了何信等人的身边。 

这一次,我不仅仅要为阿惕报仇, 更要探寻出西岭之战的全部真相。 

眼见着彩香阁不会再有任何不可控的意外出现,我重新在屋脊上站好,缓退两步,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笼罩在一片惶惶不安中的彩香阁,然后转身踩着屋脊跃向空中,向另一处低矮的屋脊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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