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家顺遂无事,我得订一门特殊的亲事。
成年那天,我要一人去村里的后山老槐树下等着。
十二点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我的媳妇。
18 岁当天,我按照大师的说法,只身来到后山。
十二点一阵冷风刮过,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只白狐。
1
今天,就是我十岁的生日。
青山啊,把这个戴上。
晚饭后,我娘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里面是一枚古旧的铜钱,用红绳串着。
这是娘去青云观求来的护身符,你……你一定要小心。
我爹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半晌,他磕掉了烟斗里的烟丝。
罢了,去吧,生死有命。
我叹了口气,把铜钱挂在脖子上,感受着铜钱传来的冰凉,笑着看了看我娘。
爹娘,我很快就回来。
我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手电筒和一件厚外套,推开了家门。
后山离村子不远,但夜路难行,打着手电,沿着村民们踩出来的羊肠小道向上攀爬。
林间偶尔传来夜枭的啼叫,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知是野兔还是别的什么。
老槐树在后山半腰的一片空地上,据说有三百多年树龄,村里老人说这树下曾经是乱葬岗,后来改成了土地庙,再后来庙塌了,就只剩下这棵老槐树。
树下立着一块残缺的石碑,上面模糊地刻着土地正神几个字。
大概是夜里冷的缘故,我站在老槐树下裹紧了外套,耐心地等着,铜钱贴着胸口的位置开始隐隐发烫。
四周静得出奇,连虫鸣都消失了,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耳边放大。
当时针指向十二点整时,一阵阴冷的风突然从四面方卷来,吹得槐树叶沙沙作响。
我打了个寒战,手电筒的光束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就在这时,前方的灌木丛动了。
我屏住呼吸,手电筒直直照向声源处。
草丛分开,一个白色的身影轻盈地跃出,停在我面前三步远的地方。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2
它比一般的狐狸要大一些,毛色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眼睛是罕见的琥珀色,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人性化光芒。
它静静地注视着我,尾巴轻轻摆动,像是在打量一个有趣的物件。
这就是……我的媳妇?
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散。
白狐歪了歪头,忽然向前走了两步,用鼻子碰了碰我的鞋尖。
一股奇异的香气从它身上散发出来,像是某种我从未闻过的花香混合着冰雪的气息。
我蹲下身,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白狐没有躲闪,反而主动将头凑过来,让我抚摸它头顶柔软的毛发。
触感冰凉丝滑,不似活物。
跟我回家吗?
我轻声问。
白狐眨了眨眼,忽然转身向山下走去,走几步又回头看我,似乎在等我跟上。
就这样,在十岁生日的午夜,我带着一只白狐回到了家。
3
我爹娘看到白狐时脸色都变了,但我娘很快镇定下来,小声对我爹说。
好歹是活物,不是别的什么……
虽然我爹不高兴,但我知道他其实也信了赵瞎子的话,否则不会默许我在这样的夜晚独自进山。
因为这十年来,我家没有一刻是太平的。
土地确权给分了最贫瘠的地,我爹弓着腰辛辛苦苦一年,收成也只有其他人家的一半。
我娘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家里的收入都基本给她看了病。
那种什么走路突然就摔了,喂鸡被啄伤,耕地好端端地被老牛尥蹶子的事儿更是家常便饭。
那晚,我在自己的小屋里给白狐铺了个旧毯子当窝,但它根本不屑一顾,直接跳上了我的床,蜷缩在枕头旁。
我太累了,也顾不上计较,倒头就睡。
梦里,我见到一个穿白衣的女子站在槐树下对我笑。
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嘴唇红得像血,她向我伸出手,指尖冰凉……
第二天醒来时,白狐已经不在床上了。
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门,看见我娘正在厨房准备早饭,脸色古怪。
怎么了,娘?
我问。
你带回来的那只狐狸……
我娘压低声音。
它……它刚才用爪子开了米缸,自己取了生米吃。
我走到米缸前,果然看到盖子被移开了一条缝,地上还散落着几粒米。
正疑惑间,一道白影从门外闪入。
是那只白狐,嘴里叼着一只还在扑腾的山鸡。
白狐把山鸡放在我脚边,抬头看我,尾巴轻轻摇晃。
我蹲下来,发现它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近似得意的神情。
这是……给我的?
我试探性地问。
白狐竟然点了点头,然后优雅地转身,跳上了堂屋的仙桌,在正中央的位置蹲坐下来,活像个等待供奉的神像。
后来我才知道,白狐是看家里穷,我们一家生活得清苦,它特意去抓的山鸡给我们改善生活。
4
我爹从里屋出来,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白狐俨然成了家里的特殊成员。
它不吃生食,只吃煮熟的食物,而且必须放在瓷碗里。
它不睡在地上,要么睡我的床,要么就蜷在堂屋最高的柜子顶上。
村里很快传开了我家养了只通人性的白狐的消息。有人羡慕,更多人则是畏惧。
村东头的张婆子拄着拐杖特意来看,一见白狐就变了脸色,拉着我娘到一旁嘀嘀咕咕半天。
等我娘回来时,手里多了个黄纸符。
张婆子说这狐狸不简单,让咱们把这个贴在门上,防着点。
我娘忧心忡忡地说。
我接过黄符看了看,上面用朱砂画着些歪歪扭扭的图案,看不出是什么。
正犹豫要不要贴,白狐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脚边,轻轻一跃就抢走了黄符,三两下撕得粉碎,还冲我娘龇了龇牙。
我娘吓得后退两步,白狐则优雅地甩了甩尾巴,踱步回了屋里。
我爹磕了磕烟杆子,啐了一口唾沫。
畜生就是畜生。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梦。
白衣女子这次站在我的床边,俯身看着我。她的长发垂下来,扫过我的脸颊,冰凉丝滑,就像……就像白狐的毛发。
我想醒来,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