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九九八年，北京，西山脚下的一个高级大院门口。
林雅拖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站在这里已经快一个小时了。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吹得她有些发抖，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四年了，整整四年，她终于还是回来了，回来找陈默。
她脸上那点曾经引以为傲的精致妆容，早就被风尘和疲惫给冲垮了，只剩下蜡黄的脸色和掩不住的憔悴。她想着陈默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大概还是在东北那个破败的钢厂里，每天一身油污，一脸憨厚地笑着，一个月挣那几百块钱的死工资吧。
只要他肯接纳自己，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也认了。
就在这时，大院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平稳地驶了出来。林雅的眼睛下意识地眯了起来，这种车，她只在深圳那些大老板的身边见过。
车门开了，一个穿着笔挺军服的警卫员快步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只擦得锃亮的军靴踏了出来，紧接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林雅眼前。
那人一身松枝绿的校官服，肩上扛着两杠三星的金色肩章，身姿如松，眼神锐利如鹰。他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周围，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就让林雅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当那人转过脸来时，林雅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深刻的轮廓，陌生的是那份冷峻和威严，早已取代了记忆中那个任劳任怨的憨厚青年。
“陈……陈默？”林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个被她抛弃了四年，被她断送了前程，被她认为一辈子都只能在泥潭里打滚的男人，此刻正以一种她做梦都想不到的姿态，站在她的面前。
陈默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路边的石子，冰冷，淡漠。
他甚至都懒得开口，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
那个警卫员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挡在了林雅面前，用标准的普通话公式化地说道：“同志，这里是军事管理区，请你立刻离开。”
林雅彻底懵了，她冲着陈默的背影，几乎是尖叫着喊道：“陈默！是我啊！我是林雅！我回来了！”
她想冲过去，却被警卫员死死拦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默头也不回地上了车，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只留给她一屁股尾气。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被自己亲手撕了录取通知书的男人，怎么会成了一个自己连边都摸不着的大官？
林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冰冷的地面，刺骨的秋风，还有肚子里那个不知未来的孩子，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绝望。
四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她和母亲在厨房里密谋的场景，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02
时间回到一九九四年，东北，一个靠着钢厂兴衰的工业小城。
空气里永远都飘着一股铁锈和煤灰的味道。我们家就在钢厂的家属区，一栋摇摇欲坠的筒子楼里，两间加起来不到四十平的小屋，住了我，林雅，还有她妈张桂芬。
我是个孤儿，入赘到她们家。说是入赘，其实就是找了个免费的长工。自从我高中毕业进了钢厂，我的工资就没一分钱是自己的，全都上交给了丈母娘。白天在车间里挥汗如雨，晚上回来还要洗衣做饭，伺候她们娘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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