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还在为手抓饼要不要多加个蛋而犯愁。
再见面，我成了他的御用化妆师。
他没认出我。
他的狗认出来了。
江遇抱起围着我打转的狗，声音淡淡: 你妈在家呢，别乱认妈。
我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于是准备开始新的恋情。
可是后来，休息室停电，江遇却死死抱住我，尾音卷着委屈向我解释: 狗儿子没有妈，我也没有老婆——
所以，你能不能回到我们身边?
1.
当江遇御用化妆师的第一天，我全副武装。
口罩，帽子，大大的眼镜框。
浑身上下就剩一双手在外面。
经纪人反复确认我的身份后才把我带进江遇的休息室。
工作证上的我现在叫宋雯。
我进去的时候，江遇坐在椅子上休息。
五年时间，他比当初还要瘦，侧脸桀骜，哪怕睡着浑身也带着刺一般。
经纪人走后，江遇怀里的狗突然朝我摇尾巴，撒开脚丫子朝我跑来。
汪汪——
白色的泰迪绕着我的裤脚打转。
江遇缓缓睁眼，眉眼间带着不易察觉的恼怒。
我忘了，江遇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从前我们挤在出租房的小床上，一翻身床就吱呀吱呀地叫。
那时候叫醒他，他总是沉默地扯掉我的睡裙，带着坏脾气、恶劣地在我身上发泄出来。
小床就这样吱吱呀呀地摇晃出了一年四季。
我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江老师，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我是新来的化妆师……
江遇抬眼看我，转开视线，随后招呼地上的狗: 宋豆包，过来。
小狗不听话。
依旧咬着我裤腿摇尾巴。
我后退了好几步。
江遇迈开长腿朝我走来，弯腰抱起小狗，声音淡漠: 乱叫什么?你妈在家呢，别乱给自己认妈。
原来，分手五年，他已经有了女朋友。
宋豆包也有了新妈。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我还在原地踏步。
2.
我默不作声放下自己的化妆箱，安静地等着江遇发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江遇说完那句话后，气氛变得莫名冰冷。
可是工作还是要继续的。
于是我向前两步站在他面前，低声道: 江老师，时间不多了，我先给您化妆吧……
江遇坐在椅子上，侧脸紧绷，眉眼锋利。
他没拒绝。
我用化妆棉轻轻擦过他的脸，指尖带着温热一一抚过他的五官。
五年时间，我不止一次在街头上的巨型广告牌上看过江遇这张脸。
凌厉，又带着勾人的坏劲儿。
遥不可及又挥之不去。
我不由得有点出神。
江遇定定看我。
时隔多年，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场景，江遇眼里早已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只剩下一片淡漠。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 江老师，闭一下眼。
江遇从来就不是个听话的人。
我垂下眼自顾自地努力完成工作。
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来电的是许豆豆爸爸。
许豆豆是我家狗的小狗友。
我不在家的时候，许豆豆爸爸就带着两个毛孩子遛弯。
今天可能是快到十点了，我还没回家，我家江江有点急了。
我看了眼手机，打算待会儿再回电话。
江遇淡淡看了眼我的手机，眼皮垂下，平静道: 怎么不接?
我正在给江遇卷头发，看着他发旋里翘起的头发，没忍住缠绕在指间。
怕打扰您。
江遇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接通。
手机那头传来清爽的男声: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镜子中，江遇依旧在臭脸。
我继续手里的动作，还不确定，是小朋友闹你了吗?
对面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有，我就是担心你太晚回来不安全。小区的路灯坏了，你回来跟我说一声，我带两个小朋友去接你。
好。
电话挂断。
江遇眼里多了几分情绪。
他沉默地抱起宋豆包。
宋豆包耳朵耷拉着，江遇也垂着眼。
一人一狗恹恹的。
莫名的委屈。
化完妆，我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江遇却抬眼喊我: 等一下。
我拎着化妆包站在原地等他发话。
他解开黑色衬衫最上面的两粒扣子，露出锁骨下的纹身。
我静静望着他的纹身。
莫比乌斯环的两端纹着我们的生日。
从前在床上胡闹，江遇说要弄个情侣纹身，我借口怕疼反对。
其实不是因为怕疼，是怕这种纹身会影响他往后的路。
那时候我哄了他许久，他才打消这个念头。
原来在我们分手后，他还是纹在了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帮我遮掉吧，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她也不会在意。
3.
手指触摸到他温热的皮肤，江遇微微颤栗。
他的心跳在我指尖跳动。
我没敢问他，当初纹的时候疼不疼。
再抬眼，江遇的视线从我头顶离开，眼里一片平静。
我再度离开，江遇没有了留住我的理由，只能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我的背影。
宋豆包在江遇脚边急躁地叫嚷。
我没回头。
江遇弯腰把毛孩子抱进怀里，声音艰涩带了几分自嘲: 宋豆包，不叫了。
她……不要我们了。
一如五年前，狭小的出租屋内，江遇站在我身后。
浑身都散发着冷意。
宋豆包死死咬住我的裤脚往回拽。
那个时候我好想抱起它，也好想抱抱身后要碎掉的江遇。
可我没办法。
他的经纪人说江遇正在事业上升期，不能被我拖累。
你知不知道，你在他身边，他满脑子都是你，工作只能放在第二位。
那一年冬天，我的工作压力很大，频繁进医院。
手背上都是留下的针孔和淤青。
江遇每回急匆匆赶来，身上都卷着残雪。
那个时候他把我抱进怀里，没有责怪，没有烦躁，只是心疼我把身体弄得那么糟。
可他不知道，在我低头看到他冻得发红的手指时，我更心疼他这一路遭遇的风霜。
所以不管江遇怎么抱我，怎么用冰冷的嘴唇亲吻我，我只是平静地告知他: 我们分手吧。
分手的理由也很伤人: 我不想用宝贵的时间陪你赌看不见前程的明星梦。
这句话戳中了江遇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可他还是不愿意松手，从身后抱住我，眼泪一滴滴砸进我颈窝，连声音都在发颤: 如果以后我红了，你能不能再回……
我鼻头发酸，却还是冷声打断他: 那就祝你事业爱情双丰收。
……
不敢再细想分手后那段日子，我从回忆中脱身。
从许豆豆爸爸那里接到江江，我们一人一狗回了家。
手机上弹出来江遇的好友申请。
想到江遇那句，宋豆包有了新妈。
于是同意后，我没主动发去信息。
晚上十一点，江遇发了条朋友圈，他和宋豆包蹲在地上，一人一狗吃着很潦草的饭。
第二天，江遇胃疼去了医院。
宋豆包进了宠物医院。
说不着急是假的，但我没有合适的理由接近他们。
4.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江遇的经纪人叫我去给江遇化妆。
额外交代我带上自家的狗。
经纪人说综艺节目要求嘉宾要带自家狗参加，但宋豆包现在参加不了。
她从我朋友圈看到我家江江长得和宋豆包差不多，于是出此下策。
我抱着江江到江遇休息室时，江遇脸色惨白地靠在沙发上，手背还在打点滴。
满身的疲倦。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什么立场去关心他，只能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他。
江江比我勇敢，她跑到江遇身边，小鼻子嗅了嗅江遇的味道，随后跳上江遇的膝盖。
安静又温顺地窝在江遇怀里。
我有点诧异，这毛孩子一向讨厌外人。
哪怕是认识两年的许豆豆爸爸，江江也不愿意亲近。
她为什么这么亲近江遇?
5.
江遇缓缓睁眼，怀里传来温热，他低头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江江很高兴地摇着尾巴。
你的狗?
我点头。
和宋豆包好像。
当初就是照着宋豆包的样子买的。
但还是不一样，宋豆包胆大闹腾，江江胆小安静。
我抿唇不语。
怕他猜透。
她叫什么名字?
我随口扯了个名字: 小白。
江遇不说话，低头又咳嗽起来。
怕他现在呼吸不畅，我连忙接过江江把她放在远远的角落。
江遇不语，我开始了手上的工作。
给江遇遮住脸上的憔悴，他又变成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影帝。
我多看了两眼。
收拾东西时，工作人员拿了麦进来。
江遇示意她放在一旁。
随后咳了好几声，我沉默地给他递了杯水。
是我早上熬好的茶装进保温杯带来的，止咳化痰。
从前江遇嗓子不舒服的时候，我经常给他煮。
怕他认出来，我在里面加了薄荷挤了几滴柠檬。
我收拾了所有东西，不知道还要干什么，桌面又擦了两遍。
江遇看着我的背影开口: 帮我把耳麦调整一下，谢谢。
我放下手里的酒精湿巾，随后走到江遇面前。
他手背还在打点滴，我只能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却因为慌乱失手让耳麦滑进江遇的衣领。
我抿唇不语。
江遇抬了抬眸子看我。
江老师，您自己……
江遇打断我: 自己来。
明晃晃地犯着坏心眼。
于是我屏住呼吸去捏耳麦的数据线，江遇不舒服地动了一下，耳麦直接掉进他衬衫中。
我指尖一顿，不敢继续摸索。
江遇依旧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淡淡看了眼我挂在脖间的工作证。
宋雯?
我嗯了一声，没看出他眼里的戏谑。
宋老师，麻烦快一点，我要迟到了。
于是我只好解开他腰间的扣子，伸手摸索耳麦的位置，指尖不小心划过他腰腹，江遇难受地垂眼。
重新给江遇戴上耳麦，我抱起角落的江江讲规矩。
不要乱叫。
不要抓人。
更不要在节目上搞对象，听到没?
看着精神状态格外兴奋的江江，我有点担心。
6.
江遇抱着江江上台，我忐忑不安地站在角落看他们。
果不其然，一上台江江就凑到棕色小泰迪身边嗅来嗅去，眼看要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江遇及时抱走了它。
来这儿。
妈妈不是交代过你，不要在节目上搞对象?
手机上忽然弹出热搜消息，一连三条。
爆江遇的毛孩子有妈
影帝江遇疑似隐婚
我看到当红小花点赞了最上面的帖子，并评论道: 小朋友该减肥了哦。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更有网友爆出一个月前沈时宜出入江遇别墅的照片。
画面中，江遇怀里抱着宋豆包，沈时宜牵着自己的毛孩子，像极了一家四口。
一瞬间又爆了一条: 江遇沈时宜同居
我默默收回了视线。
心里传来密密麻麻的痛，但我还是劝说自己。
这很正常，毕竟五年时间，大家都应该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更何况，他们也确实挺般配的。
好不容易等到节目录制完，江遇抱着江江却没有要松手的打算。
他站在暖光灯下看我。
宋老师，我想请你们吃个饭，感谢你们救场。
我摇头，伸手从他怀里抱回江江。
不用了，只是小忙。
我抽回自己的手，准备离开。
江遇却不放手。
不想和他纠缠，我先松了手，忙是江江帮的，要请你就请她吃饭吧。
说罢我转身离开。
江遇一愣，随后拦住我的去路，先我一步锁上了休息室的门。
宋知棠，你闺女叫什么?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身份也暴露了。
从前我们打算养两只狗，一只跟我姓，一只跟江遇姓。
但是那时候养不起两个毛孩子。
江遇说，宋豆包跟你姓，作为补偿，以后你生个女儿跟我姓?
女儿没生出来，倒是多了个毛孩子。
我沉默许久，没去理会江遇眼里的委屈。
江老师，你认错人了。
江遇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伸手摘掉我的口罩和帽子。
五年时间，所有的为难和心酸在此刻终于见到光亮。
江遇看着我，眼里细碎的情绪要把我吞噬。
我别开眼，想要推开他。
江遇攥着我的手腕暗自用力。
下一秒，密不透风的吻就向我席卷而来。
江遇把我按在门上，强势地把我的腿架在他腰间。
宋知棠，你个骗子。
他的眼泪都藏进我的颈窝。
没忍住，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于是江遇就要跟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