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高考，我以一分之差惜败于他。
看着光荣榜名单，我颇有些咬牙切齿。
谢星澜，凭什么你在我上面?
他眉梢微动，笑得意味深长。
后来，他搂着我的腰，动作间声音缱绻。
这次，换你在上面?
01
填志愿那日，江城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终于停了。
阳光正好。
我下楼的时候，谢星澜正躺在沙发上玩游戏。
付嘉禾同学，请问你知道，我已经等了你一个小时了吗?
语气怨念颇深。
我低头将手机努力塞进小包里，就事论事道，明明是你自己一大早就过来了。
总算把手机塞进去了，半天没听到动静，我抬头，谢星澜正半仰着身子看过来。
游戏手柄早已被丢在了一边。
他的眼神有些呆愣。
我走到他的面前，挥了挥手，发什么呆?走啊。
咳咳。
他收回视线，从沙发上站起身，一秒切换回之前的漫不经心。
真稀奇，你居然会穿裙子?
我坐下换鞋，无语道，不然呢，都毕业了还穿校服吗?
你别说，我还真以为。
我冲他假模假样地笑了下。
那你放心，就算是穿裙子也绝对不影响我揍你。
换好鞋，我推开他，自顾自地开门往外走。
啧，你还真是，没点淑女的样子。他很快跟了上来。
我扫了他一眼，怎么?你喜欢淑女的?
谢星澜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秒答: 当然难不成喜欢你啊。
说话就说话，突然这么大声是干什么。
我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但很快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挺好的。刚好我也看不上你。
青梅竹马这玩意儿，什么情侣，全是冤家。
结果谢星澜又不乐意了，那眉头拧得简直快要夹死一只苍蝇。
不是，付嘉禾，你这是嫌弃我?
我伸手拍了拍他肩上并不存在的灰，礼貌地回答。
哪有，咱们明明是——互相嫌弃，互相嫌弃。
说完转身就上了车，还顺手带上了车门。
谢星澜很有脾气地坐进了副驾驶。
陈叔早就习以为常，笑呵呵地打招呼: 嘉禾早，星澜早。
谢星澜哼哼两声。
我直接忽略他，说: 陈叔早，麻烦直接送我们去学校。
副驾驶又说话了: 我要先去吃早餐。
你没吃早饭，那大早上点来我家坐着干啥?
谢星澜: 要你管。
这语气理所当然得让人差点以为他是回自己家。
……6。
陈叔回头看我。
我闭眼向后一倒，去卢记肠旺面。
下了车，谢星澜又莫名其妙好了，还主动去端了两碗米酒汤圆。
刚好老板将两碗肠旺面端上桌。
我喊了一声谢星澜。
他给我放好勺子，干嘛?
然后，一勺葱就这么水灵灵地加在了他的碗里。
谢星澜的后槽牙简直都快咬碎了，付嘉禾我不吃葱
我慢慢悠悠地又给自己加了一勺。
我知道啊，我故意的。嘻嘻。
你……给我等着
然后，他就开始一脸不爽地挑葱。
我心情大好，甚至还拍了张照当做纪念。
02
等大少爷挑完葱，吃完早餐，喝完米酒，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我俩才刚走到操场，就被班主任抓个正着。
两个祖宗，怎么才来?
谢星澜做足好学生的模样，不好意思老师，路上堵车了。
我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装。
老师也顾不上找我俩算账，一手捞一个往校长办公室走。
好几个学校的招生组老师在等你们，你们这个志愿，必须给我好好填
谢星澜: 放心，我俩保证给您把年终奖落实到位。
老师被他弄得一急，你这小子，一天天净瞎说。
然后回头看我，表扬道: 一点儿都没有我们嘉禾懂事。
我扑闪着大眼睛，无比乖巧: 老师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填，还麻烦您帮忙多操操心。
谢星澜空投过来一个眼神。
……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
我挑了挑眉，回敬一个眼神。
彼此彼此。
但我俩的志愿其实是早就确定好了的。
当然是奔着全国最好的那所大学去。
如果从幼儿园同桌的时光算起，我和谢星澜已经同窗了 13 年，换句话说，也就是恶性竞争了 13 年。
他拿小红花，我就要拿乖宝宝。
他竞赛获奖，我就考年级第一。
他数学满分，我作文就是范本。
总之在我俩的世界里，其他人都可以当第一，唯独彼此不行。
就这么激烈地抢了十多年第一。
直到高考。
我看着光荣榜上的名单，还是颇有些咬牙切齿。
谢星澜，凭什么你在我上面?
班主任在旁边笑得慈祥，你们这一届考得太好啦，学校加班加点做出来的。
他还指了指，没事，你俩只差一分啦。
我已经快因为那一分呕死了。
从知道成绩的那一刻，我就开始反思，为什么要在最后五分钟改掉那个选择题答案
好气
榜单为什么要竖着做，我强烈建议横着排名。
班主任听完我的话，还认真观察了一番，赞同道，好像是排版不太好看，我改天和校长提提。快走快走，别耽误时间了。
旁边的谢星澜眉梢微动，笑得意味深长。
真就看不惯男人的得瑟样。
于是我光明正大地踩了他一脚。
然后没什么歉意地说: 真是不好意思，没看见呢。
03
在老师办公室填完志愿出来，谢星澜去自助机上买了两瓶水，朝我丢了一瓶过来。
热死了，走吧，回家。
我也渴得不行，喝完水，将冰水瓶子直接往脸上贴。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谢星澜在前面走得好好的，突然停了脚步，回头看我: 你能有什么事?
我懒洋洋地回: 许庭知找我。
他找你干嘛?
说是还书。
谢星澜又问: 你什么时候借他书了?
我抬头看他: 你问这么多干嘛，你不是挺不待见人家的吗?上次打球，还扣了人家的帽。
谢星澜转过来，和我面对面站着，叉着腰。
付嘉禾，我是好心提醒你，交朋友长点心眼，那许庭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球场上的事情，那是他自己菜，怪我咯?
感觉脸上温度已经降下来了，我收回手，瞥他一眼: 就你还好意思说人家不是好东西。
谢星澜眉毛一扬，一看就是又要长篇大论。
我立马打住他的施法: 就高考前收书那天，他看到我抽屉里有《白夜行》，借走了。
昨晚给我发消息，说今天回学校还我。
这事不解释清楚原委，以谢星澜的性格，能一直跟我在这磨蹭。
说完之后，我摊了摊手: 交代完了，我走咯。
谢星澜突然向上蹦了一下，在空中比划了个投篮的姿势，手里的水瓶就那么哐当一声掉进垃圾桶。
他两步迈到我旁边，走吧，哥勉强陪你去一趟。
我: ???
你为什么要去?
他一脸正气地反问我，我不能去?你俩拿个书，得私下进行?
那倒不是，只是他说为了表达谢意，顺便请我吃个饭。
谢星澜语气立马就变了: 还吃饭?
对啊，我一开始拒绝了。结果他非要坚持说什么就是毕业聚餐，大家同学两年，以后见面就很难了之类的，我找不到理由拒绝，就答应了。
谢星澜一把接过我手里的碎花伞，毕业聚餐那确实应该，我也是这个班的，我也去和许同学聚聚。
我: ……
刚到吃饭的店，许庭知就远远地迎了上来。
嘉禾，这里真是没想到，还能在毕业前单独和你吃顿饭，谢谢你愿意来。
我还没回应，身后先冒出个圆圆的脑袋。
你好，许同学，来蹭个饭，不介意吧?
许庭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
我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和谢星澜一起来学校填志愿的，介意多一个人吗?
许庭知笑了笑，收起错愕，大方道，没事没事，一起吧。
04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谢星澜闭着眼睛假寐，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下了车，他转身就往自己家去。
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字贴在脸上。
我叫住他，谢星澜。
他站在原地，但没回头，语气硬邦邦的，干嘛?
我问，你在不高兴什么?
我能有什么不高兴。
我想了想，因为我答应许庭知去看展?
刚才那顿饭，本来我还以为谢星澜的临时出现会有些尴尬，但许庭知礼貌周全又很能聊天，尤其是他说到最近有一个艺术家要来办展。
那个艺术家也是我喜欢了很久的。
这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
聊了一会，许庭知说刚好有两张票，邀请我下周一起去看展。
我眼前一亮，真的可以一起吗?我都没抢到。
当然，多的那张我正愁找不到人一起。许庭知真诚道。
说完，他又转头问，谢星澜有兴趣吗?我可以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搞一张票，只是不太能保证。
我才注意到谢星澜在一旁已经沉默很久了。
想起当初让他帮我帮我一起抢票，结果他看着海报和展览简介，一脸的不理解，这画的什么玩意儿?
所以理所当然地替他拒绝了，不用麻烦，他不喜欢看那些。
谢星澜看了眼许庭知，又把目光落在我的脸上，语气变得阴阳怪气。
对，我不喜欢看那些。就不打扰二位的闲情雅致
直到吃完饭，谢星澜都没有再说话。
我习惯问题当场解决。
有话就直接问了。
谢星澜终于回过头，那个展你就这么想去?
我点点头，对啊，不然我拉你一起抢票干嘛。
那我找黄牛收，你别跟许庭知去。
我: ???
你知道黄牛票炒到三千这件事吗?
谢星澜: ……我还可以想想其他办法，总之只要你不和他去。
我看着他，试图认真沟通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许庭知，但我就是去看个展而已。再说了，我觉得他人还行。就今天吃饭这事，你突然要去，人家不也大大方方什么都不说，点菜的时候还主动问你的忌口。是你自己对人家有莫名的敌意。
谢星澜，你讲讲道理。
谢星澜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差，他咬牙切齿道: 我不讲道理?行，你爱跟谁去跟谁去。
然后气冲冲地走了。
这脾气简直发得莫名其妙。
我还问了身后的陈叔: 陈叔，他在生什么气?我就是和同学去看个展，他至于吗?
没等陈叔回答，我又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不管他，反正他自己过几天就好了。
05
刚到家，就接到了小姨的电话。
小宝贝这周有没有安排?我刚结束工作，准备去海岛度个假，听你妈说你刚填完志愿，要不要和小姨一起去玩?我和你爸妈已经说过了。
我嗷了一声，立马答应: 要
小姨是名话剧演员，漂亮未婚、思想开明。爸妈工作忙的时候，都是小姨抽空去给我开家长会。我从小就黏她。
好，那你先收拾东西，今晚我来接你。
我一愣，啊，这么着急?
海景酒店订好了，过去也就两个小时，晚上还可以去吃个海边烧烤。
我二话不说就滚去收拾行李了。
晚上点，我急匆匆地推着行李箱出门，小姨旁边的人立刻上前接过行李箱。
我打量了一眼，啧，新的车，新的面孔。
小姨走过来一把搂住我，走。度假
我轻轻咳了声，在她耳边低语: 姨，您又换了一个?
小姨风轻云淡: 啊，对。
对方听到声音，将行李箱放好，抬头冲我礼貌笑道——
嘉禾是吧，你好，常听你小姨提起你。
我点点头，笑了笑，叔叔好。
然后默默给她比了大拇指。
还得是我漂亮小姨。
婚是不结的，恋爱是没停的，对象还是流动的。
吹着晚风吃完烧烤，小姨又拉着我开始逛街，什么好看的都要让我试，一口气买了四五条吊带裙。
够啦，小姨。我感觉穿不了那么多。
小姨又拿起一条项链给我比了比，这个也挺配的，一起带着。
都毕业啦，十岁的年纪就该好好打扮，小姑娘就应该多穿漂亮裙子，多戴漂亮首饰。
我挽住她的胳膊蹭了蹭，谢谢小姨~
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哎，你那个青梅竹马呢?之前我带你出门，你不是都要和他报备吗?
什么报备，明明是他老缠着我问。
说起那人，我就气，劈里啪啦把白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知道他哪根神经没搭对，我就答应和同学去看个展，都好心跟他解释了，结果他还气冲冲走了。
小姨听完，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拍了拍我的手背。
小谢的问题。他没长嘴，就给他受着。
我不赞同，他还没长嘴?他一说话简直快把人气死。
小姨哈哈大笑。
嗯。嘉禾说得对。
和小姨玩了五天，临走前，我独自去了有名的文创街。
买了漂亮的明信片和特产。
逛到最后一家小店时，橱窗里展示的一个望远镜钥匙扣，几乎是瞬间就吸引住了我。
谢星澜很喜欢天文，他的卧室里，除了学习资料以外，剩下全是各种天文海报、模型。
这人脾气还挺大，从那晚开始到现在，还真没给我发过消息。
就这种人，还给他带什么礼物。
我强迫自己收回目光。
但刚走两步，脑海中又想起他天天等我上学的模样。
算了，跟他这种狗脾气计较什么。
我还是买下了。
06
到家之后，小姨靠在副驾，隔着车窗挥了挥手。
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我看了看驾驶座里望眼欲穿的人，比了个我懂的表情。
好的，我明白。
小姨勾勾手，我凑近，下一秒，额头上挨了个脑瓜崩。
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捋明白吧。
嗯?
我需要捋什么事情?
她笑，自己想吧。遇到问题，记得给我打电话。走了。
我挥挥手，小姨再见。
回到房间刚放下东西，我拿起钥匙扣，又提了袋特产，转身下了楼。
跑去隔壁敲门，是谢星澜妈妈开的。
嘉禾来啦。
阿姨好，请问谢星澜在家吗?
他不在家呀，他那会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听着是个小姑娘的声音，我还以为他是去找你啦。不过估计还有一会就回来了，要不你进来等等。
我摆摆手，不用啦阿姨，我下次再来。
对了，这是前两天去海岛度假，带了些特产，您和叔叔尝尝。
谢谢嘉禾。
我捏着那个钥匙扣退了出来。
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谢星澜玩得好的男生有一堆，但女生朋友几乎没有。唯一有联系方式说过话的，还都是我的朋友。
说话内容也无过于——
付嘉禾在哪?
让付嘉禾看消息。
我正想得投入，一个不注意，就直直撞上了堵肉墙。
啊——不好意——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脑海里刚闪过的那张脸就这样出现在视野里。
谢星澜，你回来啦?
你怎么在这?他揉了揉肩膀，往后退了半步。
我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件白衬衣，脚上的球鞋是最爱的那双限量款，手上提着个纸袋，袋子上还有个粉色的蝴蝶结。
一看就是女生送的。
目光最后停留在他精心打理的发型上。
我忍不住问: 谢星澜，你今晚和谁出去了?
他垂眸看过来，冷冷一笑。
怎么?我和谁出去还要跟你报备呢。那有些人去度假，跟我说一声了吗?
我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脸色沉了下来。
真的很烦别人阴阳怪气地说话。
那你也没有给我发消息啊。
哦，所以我不给你发，你就不会主动找我是吧。
你有病吧，谢星澜。
嗯，我有病。没事麻烦让让，我要回家。
谢星澜从来没有用这种冰冷的语气和我说过话。
我偏过头。
沉默地往旁边让开一大步。
他从我旁边擦肩而过。
钥匙扣在掌心紧了又紧，金属边框嵌进肉里。
疼痛感袭来。
鼻尖忽然泛起了酸。
我再也不想理谢星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