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设备绑在猫脖子上，以猫咪视角观察世界。
新奇的直播瞬间引来大众网友，直播间人数很快破十万。
可这天，一向听话的猫咪突然不受控制。
只见它顺着管道爬到窗沿，直播了一场凶杀案。
而此刻直播间的十万网友。
都成了证人。
1
监控室里，我一脸惶恐地望着警察。
警察同志，监控你们也看了，我确实没说谎这都是那只猫闯的祸
眼前一位姓张的警官白了我一眼，把手机伸到我跟前。
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你敢说你一点儿责任都没有?
我下意识看向面前的手机屏幕，怔住了。
失业后我全职在家做宠物直播，但平台规定，每天必须播满时长才能获得相应的激励金。
所以我为了凑直播时长，也为了事后我粗心大意忘记关直播，而拍到一些私人影像。
我在直播设备里安装了一个定时插件。
没到规定时间，直播就不会停。
原本直播间热度就高，现在又因为拍到凶案现场，热度只增不减，直逼全网热度榜一。
甚至不少营销号都已经开始制作解说视频，又给直播间引入了一波流量。
此刻全网网友都在讨论案件。
我靠，警察来了所以刚才真的不是恶作剧吗?
啊啊啊啊我就摸个鱼而已，为什么要让我目睹杀人啊
某音如果我有罪请罚我无偿加班，为什么要推这个直播给我?
无意冒犯，诸邪退散
除了一些看热闹的，直播间还有不少为我说话的铁粉。
铲屎官到底怎么回事啊，警察抓你会是以为你是杀人犯吧?
警察蜀黍你们搞错了，我可以作证人真的不是铲屎官杀的。
我也是我也是，当时我在直播间看得清清楚楚，是小橘突然跑开，铲屎官喊破了嗓子也没能阻止，他是无辜的
警察看着网友的话眉头紧皱。
似乎是没想到，他仅仅只是例行公事对我进行调查，就有十万人证为我辩护清白。
2
幸福小区三栋二单元，1404 号房。
看完监控后，我和张警官一起到了案发现场。
法医和勘测组已经等在门口。
我们刚走近，就听见法医汇报说，没有在现场找到尸体。
勘测组也说，没勘测到任何可疑迹象。
面前的张警官身形一滞，随后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推门进去。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锈迹斑斑的铁床，铁床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再往里走，厨房窗户大开，因腐败的食物和常年的雨水，已经长出了一片绿植。
再看其他破败设施，显然这房子已经荒废许多年了。
张警官沉声道: 我记得你跟我描述案发现场的时候，说的是『装修干净，光线明亮』，怎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直播间的网友也吵得厉害。
我靠真不是我眼花了吗?
我证明铲屎官没说谎，原先我看见的也是干净明亮的房子桌上的水杯被擦得锃光瓦亮，一看就是屋子主人特别爱干净。
不过两个小时，这里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还有法医说没找到尸体是什么意思?我亲眼看见凶手杀人后逃走了啊，尸体明明就在躺在地上，怎么会没有?
3
现场情况不一，加上法医和勘测组的话，张警官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怀疑。
你确定你没搞错吗?
我摇了摇头。
除我以外，直播间十万网友都是目睹证人，总不能我们都搞错了吧。
我环顾四周，看见熟悉的房屋摆设，越发肯定自己没有弄错——
就是这里。
最后，我看见门背上有一处模糊的字迹。
那笔迹稚嫩，写的是一个大大的房门号，1404。
警官，我当时就是看见门后的字迹才确定这里的。
我激动地指着门，无法解释为什么和直播间看见的清晰字迹完全不一样。
之后，警方在铁床下面找到一块带有血迹的破布。
颜色暗黑，像是被氧化了很多年的样子。
拨开铁锈，警方又在床腿找到几处利刃划痕。
张警官一下严肃起来。
因为我在描述案发过程的时候，曾清晰地说起过床下有一块死者被铁床划烂的衣裙，和凶手杀人时失手砍到的床腿。
这些都是我在直播间看到的，而勘测组也因为我的口供接连找到了这些线索。
这表示我没有说谎。
法医和勘测组来到这里的时候，屋里已经布满厚厚的灰尘，但凡有人来过，就无可避免会留下痕迹。
可他们没有找到有人来过的迹象。
这就排除了我或者其他人提前采风的可能。
也就是说，直播间里的确直播了这场凶杀案，而我和网友也的确是因为直播才得知了这里有人遇害。
可是我们谁也说不清，为什么现场和我们看见的会相差这么多。
有网友大胆猜测:
难道是平行时空?我们看见的是另一个世界?
不可能现场找到的痕迹和我们看到的高度吻合，说明这里的确出现过凶手。
那难道是猫穿越了?因为带着直播设备，所以我们看见了它穿越后的景象?
这也不可能我的物理老师曾说过，只有在超越光速的时候才有可能实现穿越。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下一秒，法医拿着碎布说了一句话。
根据我的经验，这应该是十几年前的血迹。
十几年前的血迹……这说明我们看到的是十几年前的命案?
直播间安静了一瞬。
这屋子里……不会是闹鬼吧……
网友没敢接着往下说，也没人敢接话。
一瞬间，空气陷入死寂。
4
门口恰时吹进一阵冷风，我突然觉得颈后发凉。
我缩着脖子朝四周瞟了几眼，发现自己所站的地方，正是我在直播间看见尸体的位置。
一股冷意唰的冲上头顶，我猛地往后退。
有鬼，有鬼啊
见我突然神叨叨的模样，张警官沉声骂道。
我看你是脑子被门挤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鬼啊神的，胡说道
见没有人信我，我急得语无伦次。
转头瞥到窗沿上那只通体发黑的猫，我突然福至心灵。
它叫小橘，是我养了快十年的老猫。
最开始捡到它的时候，它被扔在草堆上浑身湿漉漉的，明明是双眼还没开智的幼猫，我却被它当时的眼神怔得动弹不得。
其实我并不爱猫，但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地将它带回了家，直到第二天一早才猛的反应过来。
后来我本想将它扔掉，可每次这个想法一冒出，我就会连发几天高烧。
所以慢慢地，我就歇了这个念头。
都说猫有灵性，尤其是通体发黑的黑猫，一直都有通灵的传言。
原本我不太信，总觉得传得太邪门了。
直到今天……
自从我歇了丢弃它的想法后，它一直都很乖顺。
无论跑得多远，都绝对不会离开我的视线。
可今天它却突然失控，任我喊破嗓子都叫不回来。
或许是它知道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够了张警官突然打断我，我再说一遍，这个世界上没有鬼神
没有鬼神?那你怎么解释这些巧合呢?
我抓着张警官的衣服，拼命摇头。
我发现小橘在直播凶杀现场的时候，曾试图抓住它将设备取下来。
毕竟要养账号是要费很多精力的。
我不想因为这一次意外，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
可小橘却像是很了解平台的不良内容识别系统。
在平台对账号进行永久封禁的前一秒，立马转身跑开了。
这是它第一次跑出我的视线，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直到警察接到报警电话赶到，它才又跑了回来。
不近不远地，直播着案情进展。
更是在警方进入案发现场的时候，它再次爬到窗沿上，让网友看见了房屋诡异破败的景象。
回忆起种种异常，我的声音逐渐发抖，眼皮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屋里一众警察默不作声，像是被我的话动摇了几分。
张警官率先开口: 不管怎么样，先把猫脖子上直播设备拿下来，不能再任由事态胡乱发展了。
再者，你的设备里应该自带录频备份吧?拷出来让我们带回去做一下鉴定。
张警官话音刚落，我刚往窗沿的方向走进一步。
就见小橘用爪子挠了挠脖子，设备突然脱落，从十四楼掉了下去。
我听见啪的一声。
碎了。
5
直播就此中断。
张警官震惊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好了，你也别多想了，具体情况我们警方会接着查的，后续有需要我们还会在找你，希望你能够配合我们工作。
离开的时候，张警官还叮嘱我，严禁在网络上散播案件相关信息。
在案子调查清楚之前，也不允许我再进行直播。
我常年在网络上看资讯，自然明白其中利害，于是点了头应下。
可事后我越想越不对劲。
如果我和网友在直播间里看到的都是真的，说明那屋子里是真的死过人。
但根据警方的态度来看，他们并不知道这里曾经有过命案。
也就是说，凶手一直逍遥于人世。
可如今我直播曝光了这一切，那凶手很有可能会杀我灭口啊
我咽了咽口水，手下意识地摸出手机。
却看见粉丝群里，网友也分析出了同样的可能。
铲屎官你最近还是小心点，你的居住地址已经被曝光了，我要是凶手就一定会报复你。
是啊是啊，要不铲屎官你去酒店躲一躲吧
不行要我说还是警察局最安全
看着网友的分析，我心里慌得不行。
脑中不断闪过凶手杀人时的模样，他手起刀落，力道极狠。
只见尖刀猛地没入身体，又血淋淋地拔出。
我打了个哆嗦，忍不住后劲发凉，仿佛刀已经架到脖子上。
正犹豫要不要给张警官打电话的时候，我抬头看见了头顶的监控。
现代科技比十几年前发达不知道多少倍，凶手应该不敢来吧?
这么想着，我放心回了家。
到了晚上，小橘突然朝着门口使劲叫。
我身形僵住，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壮着胆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是外卖小哥。
可还没等我放下心来，又见小橘跑到阳台上叫了起来。
浑身毛发炸起，声音无比凶狠。
我从没见过小橘这个样子。
我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暗骂房东为了省钱居然不安装防盗网。
但转念又想到我住在 18 楼，凶手能徒手爬上来的几率小之又小。
于是慢慢松了口气。
再看小橘，从今天直播后就一直不太正常，大概率是应激还没过。
于是我试探性地把它放进猫笼里，又给了几块肉干。
果然不叫了。
这下我彻底放下心来。
可下一秒，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没了猫叫，深夜中这道声音格外清晰。
我确定自己没听错。
那是门把手被转动的声音。
6
血液瞬间凝固，我身体僵住。
手下意识捏住床头的水杯，脑中闪过无数种凶手拿着刀冲进来的模样。
或许是我在网上买的阻门器起了作用，转动把手的声音之后，门外不再有其他动作。
而此时我已经摸到了客厅，并找了东西防身。
可我等了许久，门外却久久不再有动作。
难道又是我听错了?
就在自我怀疑的时候，门突然被人从外敲击。
咚咚咚——
伴随着脚下的微微抖动，一阵寒意瞬间冲上头顶。
我十分确定，凶手真的找上门了
我死死瞪着门口，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但门外的敲击却越来越急，声音也越来越大。
每一声都像是催命符，一下接一下地敲在我的心上。
于此同时，小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笼子里跑了出来，朝着门口一顿发狠乱叫。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我看见它的眼睛泛着绿光，低吼的声音像是要将人撕碎。
一直以来小橘都很温顺，我从没见过它这个样子。
眼见局势已经超出了我个人的可控范围，我果断拨通了张警官的电话。
等警察来的时候，我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并再次打开了直播。
仿佛这样，有众多网友陪着我，我就多了几分安心。
我简要描述了事情经过，网友都很替我担心。
铲屎官你别怕，我们这么多网友看着，除非他是嫌被判得不够多，否则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你怎么样
就是啊，铲屎官你把我抱上麦，让我来对付这个不法分子，我就不信了
看着网友都在为我考虑，我心里感动不已。
我接受了粉丝的提议，将人抱上麦。
为了保护他的隐私，我还为他开了变声器。
一连接上，我就把手机拿到门口，网友开始大胆开麦:
你 TM 什么狗娘养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想非法入室呢?
你犯法了知道吗哥们儿
诶，不对，你早在十几年前就杀过人了，你早就是通缉犯了
我警告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昂别等警察来了，老子让你数罪并罚
或是网友的威慑起了作用，门外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直播间里欢呼起来:
铲屎官看见没，这才是男人
铲屎官: 命是保住了，但心已经死了。
大家别这么说，要真发生在自己身上，说不定我们比铲屎官还怂呢。
直播间轻松的氛围，让我紧绷的弦慢慢松了下来。
我当然知道，大家只是说话毒，心里其实还是担心我的。
我笑了笑，正要再开口，门外的敲击声却再次响了起来。
比之前的频率更快，力气更大声音更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直播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我挂在嘴边的笑也逐渐僵硬。
脚下地板也连带着一阵抖动，我隐隐看见门被砸得带下来了墙面上的灰。
我仿佛已经看到，门外的人面色狠厉，眼神像看死人一般，即将破门而入。
动作比脑子更快，我迅速把沙发推到了门后。
我神经紧绷，身上冒着冷汗。
急促的砸门声像是催促。
我颤了颤眼皮，鬼使神差地趴了上去。
却看见门外，根本没有人。
7
我瞪直了眼睛，浑身血液瞬间冰冷。
我惊恐地拼命摇头，猛地跌坐在地上。
张警官带人赶到，看见我一副精神失常的样子，他沉重地叹了口气，而后紧紧皱着眉。
因为警方已经调过楼道监控，确定在我回家后，没有任何人在我门口逗留过。
也就是说，从科学的角度来讲，我和网友听见的动静都是不存在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怎么会这么多人同时出现幻听呢?
张警官，求求你们一定要把凶手捉拿归案，这肯定是鬼魂找上门了，肯定是的你们快去抓凶手啊，快去啊
我神色惊恐地拽住张警官的袖子，眼睛通红，不安地往四周张望，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万一她又来找我了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张警官原先是想训斥我不听他的嘱咐，又一次开了直播，将事态引到了难以挽转的局面。
可见我神色恍惚，被吓得不轻，也就没再开口。
他拿起我的手机，看见直播间里的人正在逐步减少。
一众网友也被惊到了。
比起上一次，今晚的事明显更让人说不清道不明。
而且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直播间里蹲守了很多营销号，他们完整地录下了这场直播。
此刻，应该传的全网都是了。
我听见张警官重重叹了口气，却没有责怪我又闯了祸。
半晌，我看见他把镜头对着自己，开始在直播里说话。
他先是说了一些场面话，然后以网友都是人证为由，要大家一起帮忙寻找真凶。
毕竟那是十几年前的案子了，那时候科技落后，没有监控。
谁也不知道凶手究竟长什么模样，此刻又身在何处。
而我和网友都言辞凿凿说自己看见了凶手，所以张警官希望大家配合警方。
早日将凶手捉拿归案。
如果大家发现了任何线索，请及时联系警方，感谢诸位
8
遇到了这样的事，我说什么也不敢自己一个人待着了。
于是跟张警官回了警局。
他喝水吃饭我跟着，解手方便我也跟着，他开会我就在门外等，快递来了我就帮他拿。
张警官忍不住骂了我几句，说我已经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
于是我就开始抱着小橘，整天坐在警局门口的长椅上。
确保他不会离开我的视线。
也确保他确实在全力查我手上的案子。
自那天张警官在网上向网友寻求合作和帮助，我的粉丝群就没消停过。
今天是在地铁站遇到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明天又是遇到一个声音和凶手相似的人。
随着参与案件的网友越来越多，网上已经出现了各种凶手画像。
一些人见风使舵，说得神乎其微。
但都被我的粉丝一一否认了。
因为那天虽然事发突然，大家都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录屏。
但我可以保证，那场直播的所有人，全都看到了凶手的模样。
可问题是——
即便大家都看清了，也难以仅仅通过描述，就让警方确定凶手的长相。
所以事情到这一步，就已经僵持住了。
接连几日，警方都没有新的进展。
就在这时，警局突然接到有人报案，说幸福小区有业主失踪了。
失踪的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两个都和 1404 号房有点关系。
他们都是 1404 的邻居，一个住在隔壁，一个住在楼上。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为何，我又莫名开始紧张起来。
我紧紧跟在张警官身边，任由他怎么赶我走，我都不肯离开他半步。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至不至于啊
我充耳不闻，仍旧寸步不离。
其实现在青天白日的我也没那么害怕。
只不过，1404 号房紧挨着楼梯，身为邻居，无论是去隔壁还是楼上，都不得不从 1404 的门前经过。
而每一次经过，我都感觉感觉脚底发凉。
就像是一阵阴风从门缝里流了出来，又爬到了我的身上。
这种感觉，直到张警官去调查第三家时，才彻底消失。
我终于缓了口气。
在警方询问家属情况的时候，我走到窗户边上，看见对面楼下有一颗柿子树。
这户人家的楼层要高一些，可以看到对面楼住户的窗台。
但因为角度问题，大多都只能看见挂在窗台上的衣服和种在外面的绿植。
无法看到屋子里面。
只有一家，以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屋子里的全部。
我本无意探究，视线却不受控制地顺着柿子树往上探。
那间屋子不大，只有一张锈迹斑斑的铁床，铁床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厨房窗户大开，因腐败的食物和常年的雨水，已经长出了一片绿植。
蓦地，我又看见了死在直播间里的那个女人。
鲜红的血渍浸透她的衣裙，又顺着衣裙一滴一滴往下流淌，淌到她的脚踝。
她青紫着脸，满眼死气。
我缓缓抬起头，发现她正一瞬不瞬盯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