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城夜己深，却越发热闹。
西南角那条曲巷里，灯火像河水一样流淌，市井杂吵，叫卖声与酒楼的笑语交杂，搅成一锅夜色。
苏临风倚在小巷墙角，手里托着一只油纸包，一边嗑着葱油饼，一边盯着眼前的空地，身旁莫青蹲着，两手交叉，目光亮得像猫。
“小风，你看那边那胖子不是藏头鼠目，他裤腰间鼓鼓囊囊，八成又偷了谁家鸡。”
莫青挤挤眼，话音压得很低。
苏临风啃下一口葱油饼，一边嚼一边咕哝：“昨晚上他那鸡没跑成，今儿估计得换个法子。
不瞒你说，这人背后有个漏风的仓门，贪财又胆小，抓他易如反掌——难的是怎么让他自己钻出来。”
“要不你再使那招‘锦衣卫巡视’，披条红布，哄他以为官差来了？”
莫青揶揄他，眼神却一边扫向鬼市入口。
凤城鬼市，一到月末便开，专卖些来路不明的玩意，也时常有人失踪，最近江湖上都议论纷纷。
“锦衣卫？
别逗了。”
苏临风抖了抖衣襟，露出内里的补丁，“我这鬼样子，充其量锦衣补丁卫，唬得住谁？
不过你看着，今晚咱们可不是来逮鸡贼的。”
“我知道，”莫青语气里透着点郑重，“前两天二狗子失踪的事，阿婆哭得眼都红了。
你真打算查查？”
苏临风把油纸包揣进怀里，拍拍手上的碎屑，“查！
正好，我也想看看这凤城的鬼市，到底是人鬼混杂还是官商勾结。”
巷口那边，一阵骚动。
几个小贩急匆匆收摊，一抹淡黄的灯光摇摆着冲入夜色。
鬼市入口那块旧石碑下站着个瘦高黑影，肩上扛条蛇皮袋，脸遮得严实。
苏临风一把拉起莫青，往石碑旁靠，脚步轻悄。
黑影把蛇皮袋往地上一摆，从里头倒出半筐破烂铜钱，还有几只血红色的玻璃珠子。
他低声嘶哑招呼：“鬼货新鲜，谁要来尝个胆子？”
人群蠢蠢欲动，却都竖着脖子观望，胆大的孩子靠近又被大人一把拉回来。
苏临风微微皱眉，捏着莫青的袖角，低声道：“你别盯着珠子，看他脚下那泥痕。”
莫青眯着眼：“这泥色怪，在凤城很少见。”
“龙门关外才有。”
苏临风神色微动，心头闪过些不安的念头。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锦衣卫全副武装，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在灯火下反着冷光，侧脸严整，正是李长庚。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这气场，倒像庙堂判官下凡。
苏临风跟莫青交换个眼神，轻声道：“今儿高门来低市，李统领亲自出马，看来今晚不寻常。”
他这话刚落，那瘦高黑影却己悄无声息地钻入夜色间，蛇皮袋拖在地上，发出微弱沙沙声。
李长庚目光如炬，扫视全场。
忽而落在苏临风身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即道：“苏临风，你俩是来侦查，还是抢生意？”
苏临风一时哑然，莫青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嘻，老李逗你呢。”
苏临风连忙拱手，堆出个市井笑脸：“李统领笑话了，小人穷家儿女，分文不值，只是好管闲事。
鬼市最近失踪了好几人，想着能不能出点力。”
李长庚嘴角一挑，却没再明说，反而把话锋一转：“鬼市从未如此乱过，你既来了，便好好看看。
凤城井下水道近来被人打通，有人趁乱贩运鬼货，又趁黑拐走居无定所之人。”
莫青向苏临风靠近些，小声道：“阿婆说二狗子就是鬼市夜里丢的。
也许那水道里真有门道。”
苏临风点头，目光一动，悄悄观察周围。
人群里有个衣着考究的男人倚靠在药铺门口，手里捏着玉折扇，却故意扇得漫不经心。
他的目光偶尔倏然一闪，始终不离瘦高黑影消失的方向。
苏临风眉头微挑，压低声音，“青儿，盯着那扇子客。
多半是江湖人，动静不小。”
莫青挑挑眉，“你总是比我机灵，行，我去蹓达一下。”
她猫步溜向药铺外，身姿灵巧，无声无息。
夜色渐深，鬼市里风声渐紧。
忽然一阵狗叫，两童子追逐着跑过，撞翻了前头的香炉。
劣质烟雾腾起，掩住半脸人影。
苏临风箭步上前，正要拦住那蛇皮袋黑影，忽从背后传来一股力量，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
“哎呦！”
苏临风回头，见是一位身着蓝衣的少年，眼神飘忽不定，嘴角挂着似笑非笑。
正是秦落羽。
秦落羽身姿翩然，一身江湖气，带着一缕洒脱与玩世不恭。
“你盯的不是人，是鬼吧？”
秦落羽低低地问。
苏临风拍拍他的手，嬉笑道：“鬼市无鬼，全是活人变的鬼。”
“这话说得有趣。”
秦落羽眨了眨眼，目光转向人群，“刚才那蛇皮袋，里头不是货，是人。”
苏临风心头猛然一紧：“你看见了？”
秦落羽懒洋洋点头，“刚才那人倒货时，下面角落露了一截青布，像是褥子，但细看却缠着人的指头。”
苏临风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静静道：“收生婆说昨夜丢了个新媳妇，出门前还穿着青布裙。”
李长庚这时接近几步，低声问道：“你们发觉了什么？”
苏临风毫不掩饰地说：“两个失踪案，都是鬼市蛇皮袋出入水道。
李统领，可否查查下水口？”
李长庚微微点头，示意两名锦衣卫分头守住水道出口。
鬼市人声渐散，却有些杂音，仿佛有人暗地里传递消息。
莫青这时回到苏临风身边，低语道：“药铺扇子客，刚才往西巷去了，还留了只鸽子在门梁。”
苏临风面色凝重，心念电转，道：“鸽子是信物，信那鸽子会飞去龙门关。”
秦落羽乐呵呵地偷笑，“好戏要开场了。
鬼市、鸽信、蛇皮袋——这些人都心有鬼胎。”
李长庚目光深沉：“苏临风，今晚你跟着我走一趟下水道。
莫青和秦落羽盯西巷。
映雪暂时隐身市井。”
苏临风挽了挽袖子，嘴角终于扬起惯有的玩笑，“李统领，您是请我去捉鬼，还是捉人？
市井无鬼，有的只是人间烟火。”
李长庚看他一眼，霎时好像也被这市井男儿幽默逗笑了。
夜风拂过灯火，几道身影掠入水道暗处，一缕被百姓忧愁焐热的夜色，在凤城的井底悄然翻涌。
鬼市的灯火渐次熄灭，唯余远处庙堂灯火依旧明亮。
城中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背后跟着隐隐的谜团，前头却是更深的幽暗。
西南角那条曲巷里，灯火像河水一样流淌，市井杂吵，叫卖声与酒楼的笑语交杂，搅成一锅夜色。
苏临风倚在小巷墙角，手里托着一只油纸包，一边嗑着葱油饼，一边盯着眼前的空地，身旁莫青蹲着，两手交叉，目光亮得像猫。
“小风，你看那边那胖子不是藏头鼠目，他裤腰间鼓鼓囊囊，八成又偷了谁家鸡。”
莫青挤挤眼，话音压得很低。
苏临风啃下一口葱油饼，一边嚼一边咕哝：“昨晚上他那鸡没跑成，今儿估计得换个法子。
不瞒你说，这人背后有个漏风的仓门，贪财又胆小，抓他易如反掌——难的是怎么让他自己钻出来。”
“要不你再使那招‘锦衣卫巡视’，披条红布，哄他以为官差来了？”
莫青揶揄他，眼神却一边扫向鬼市入口。
凤城鬼市，一到月末便开，专卖些来路不明的玩意，也时常有人失踪，最近江湖上都议论纷纷。
“锦衣卫？
别逗了。”
苏临风抖了抖衣襟，露出内里的补丁，“我这鬼样子，充其量锦衣补丁卫，唬得住谁？
不过你看着，今晚咱们可不是来逮鸡贼的。”
“我知道，”莫青语气里透着点郑重，“前两天二狗子失踪的事，阿婆哭得眼都红了。
你真打算查查？”
苏临风把油纸包揣进怀里，拍拍手上的碎屑，“查！
正好，我也想看看这凤城的鬼市，到底是人鬼混杂还是官商勾结。”
巷口那边，一阵骚动。
几个小贩急匆匆收摊，一抹淡黄的灯光摇摆着冲入夜色。
鬼市入口那块旧石碑下站着个瘦高黑影，肩上扛条蛇皮袋，脸遮得严实。
苏临风一把拉起莫青，往石碑旁靠，脚步轻悄。
黑影把蛇皮袋往地上一摆，从里头倒出半筐破烂铜钱，还有几只血红色的玻璃珠子。
他低声嘶哑招呼：“鬼货新鲜，谁要来尝个胆子？”
人群蠢蠢欲动，却都竖着脖子观望，胆大的孩子靠近又被大人一把拉回来。
苏临风微微皱眉，捏着莫青的袖角，低声道：“你别盯着珠子，看他脚下那泥痕。”
莫青眯着眼：“这泥色怪，在凤城很少见。”
“龙门关外才有。”
苏临风神色微动，心头闪过些不安的念头。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锦衣卫全副武装，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在灯火下反着冷光，侧脸严整，正是李长庚。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这气场，倒像庙堂判官下凡。
苏临风跟莫青交换个眼神，轻声道：“今儿高门来低市，李统领亲自出马，看来今晚不寻常。”
他这话刚落，那瘦高黑影却己悄无声息地钻入夜色间，蛇皮袋拖在地上，发出微弱沙沙声。
李长庚目光如炬，扫视全场。
忽而落在苏临风身上，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随即道：“苏临风，你俩是来侦查，还是抢生意？”
苏临风一时哑然，莫青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嘻，老李逗你呢。”
苏临风连忙拱手，堆出个市井笑脸：“李统领笑话了，小人穷家儿女，分文不值，只是好管闲事。
鬼市最近失踪了好几人，想着能不能出点力。”
李长庚嘴角一挑，却没再明说，反而把话锋一转：“鬼市从未如此乱过，你既来了，便好好看看。
凤城井下水道近来被人打通，有人趁乱贩运鬼货，又趁黑拐走居无定所之人。”
莫青向苏临风靠近些，小声道：“阿婆说二狗子就是鬼市夜里丢的。
也许那水道里真有门道。”
苏临风点头，目光一动，悄悄观察周围。
人群里有个衣着考究的男人倚靠在药铺门口，手里捏着玉折扇，却故意扇得漫不经心。
他的目光偶尔倏然一闪，始终不离瘦高黑影消失的方向。
苏临风眉头微挑，压低声音，“青儿，盯着那扇子客。
多半是江湖人，动静不小。”
莫青挑挑眉，“你总是比我机灵，行，我去蹓达一下。”
她猫步溜向药铺外，身姿灵巧，无声无息。
夜色渐深，鬼市里风声渐紧。
忽然一阵狗叫，两童子追逐着跑过，撞翻了前头的香炉。
劣质烟雾腾起，掩住半脸人影。
苏临风箭步上前，正要拦住那蛇皮袋黑影，忽从背后传来一股力量，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
“哎呦！”
苏临风回头，见是一位身着蓝衣的少年，眼神飘忽不定，嘴角挂着似笑非笑。
正是秦落羽。
秦落羽身姿翩然，一身江湖气，带着一缕洒脱与玩世不恭。
“你盯的不是人，是鬼吧？”
秦落羽低低地问。
苏临风拍拍他的手，嬉笑道：“鬼市无鬼，全是活人变的鬼。”
“这话说得有趣。”
秦落羽眨了眨眼，目光转向人群，“刚才那蛇皮袋，里头不是货，是人。”
苏临风心头猛然一紧：“你看见了？”
秦落羽懒洋洋点头，“刚才那人倒货时，下面角落露了一截青布，像是褥子，但细看却缠着人的指头。”
苏临风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静静道：“收生婆说昨夜丢了个新媳妇，出门前还穿着青布裙。”
李长庚这时接近几步，低声问道：“你们发觉了什么？”
苏临风毫不掩饰地说：“两个失踪案，都是鬼市蛇皮袋出入水道。
李统领，可否查查下水口？”
李长庚微微点头，示意两名锦衣卫分头守住水道出口。
鬼市人声渐散，却有些杂音，仿佛有人暗地里传递消息。
莫青这时回到苏临风身边，低语道：“药铺扇子客，刚才往西巷去了，还留了只鸽子在门梁。”
苏临风面色凝重，心念电转，道：“鸽子是信物，信那鸽子会飞去龙门关。”
秦落羽乐呵呵地偷笑，“好戏要开场了。
鬼市、鸽信、蛇皮袋——这些人都心有鬼胎。”
李长庚目光深沉：“苏临风，今晚你跟着我走一趟下水道。
莫青和秦落羽盯西巷。
映雪暂时隐身市井。”
苏临风挽了挽袖子，嘴角终于扬起惯有的玩笑，“李统领，您是请我去捉鬼，还是捉人？
市井无鬼，有的只是人间烟火。”
李长庚看他一眼，霎时好像也被这市井男儿幽默逗笑了。
夜风拂过灯火，几道身影掠入水道暗处，一缕被百姓忧愁焐热的夜色，在凤城的井底悄然翻涌。
鬼市的灯火渐次熄灭，唯余远处庙堂灯火依旧明亮。
城中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背后跟着隐隐的谜团，前头却是更深的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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