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有雨

故事的开头：少年死在了高考结束的那一天，他甚至来不及见那个女孩最后一面。

老天为什么总是那么的残忍。

为何要让互相喜欢的人分开......为何要让互相喜欢的人阴阳相隔......难道是因为她们还不够爱吗？

......铃......“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机械的女声透过老旧喇叭传来。

教室里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十二年寒窗，在此刻尘埃落定。

乔允安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将笔帽扣上。

指尖下的答题卡微微反光，上面的字迹工整清晰。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稚嫩的小脸上。

一想到等一下会发生的事情，她嘴角就忍不住悄悄上扬。

监考老师面无表情地收拢试卷，清点，封装。

时间被拉得漫长，每一秒都像在考验她紧绷的神经。

终于，“考生可以离场了。”

话音刚落，乔允安立刻站起身，抓起透明的文件袋。

随着涌动的人流挤出了教室门。

她没有回头多看考场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前方......聚焦在那个他们约定的地方。

——体育馆后面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

那是他们的“老地方”。

高一那年躲雨发现的无人之地，承载了太多秘密和约定。

江屿川说，这里僻静，槐花开的时候很香，就算失败了哭鼻子也没人看见。

她当时气得捶他......他却笑着抓住她的手腕，说：“高考完那天，我们就在这里见。

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

她问过无数次。

他只是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眼神亮得像盛了星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急什么。”

她怎么能不急。

这句话像钩子，吊着她整整一个高三。

她拼了命学习，有一半的动力是来自于考完后，槐树下那个未知的答案。

她甚至偷偷在心里排练过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让她脸红心跳。

夏日阳光猛烈，但老槐树枝繁叶茂，投下好大一片阴凉。

蝉鸣震耳欲聋，几乎要刺破鼓膜。

乔允安站在树下，心跳得比蝉鸣还聒噪。

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觉得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想象着他从体育馆拐角跑过来的样子，额上或许带着汗......眼睛一定会先找到她，然后弯起来。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兴奋和期待像退潮的海水，慢慢被焦灼取代。

人流早己散尽，校园从沸腾归于寂静，只剩下不知疲倦的蝉鸣。

她踮起脚，一次次张望那个拐角，空无一人。

手机在考前一早就统一上交保管了，她联系不到他。

也许他被什么事耽搁了？

也许是家里人来接他庆祝，一时脱不开身？

她努力为他找着理由，心里的不安却像墨滴入清水，迅速扩散蔓延。

一个小时了。

阳光开始偏移，树荫拉长。

她站得腿有些酸，心里的那点欢喜彻底冷透......只剩下冰凉的焦虑和隐隐的恐慌。

就在这时，同班的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从体育馆侧面走出来。

看到她，愣了一下。

“乔允安？

你还没走啊？”

“你们......看到江屿川了吗？”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问。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其中一个挠了挠头，眼神躲闪，声音低了下去：“江屿川？

他......他没来考试啊。”

“什么？”

乔允安没听懂，或者说，拒绝听懂。

“就......高考这几天，他都没来。

我们还以为你知道呢......老师那边也没说具体原因，只说他请假了......”男生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带着一种不忍心戳破什么的谨慎。

没来考试？

请假？

怎么可能！

明明昨天早上进考场前，他还偷偷塞给她一颗巧克力，指尖短暂地触碰。

他低声说：“加油，考完老地方见。”

他的笑容明明那么清晰，带着一点点的紧张和满满的鼓励。

假的吧？

他们是不是在开玩笑？

乔允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猛地转身，朝着校门外狂奔而去。

平底鞋在地面发出凌乱的脆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跳出来。

她要去他家找他！！

问清楚！！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她拼了命地跑，穿过依旧洋溢着考生和家长欢声笑语的街道。

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找到他！

立刻！

马上！

然而，她没能找到他。

他家房门紧闭，邻居讳莫如深。

打电话，关机。

问所有可能认识他的人，都摇头说不知道。

那个耀眼的、总是带着笑的少年......就像一滴水蒸发在烈日下，毫无征兆地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留给她的，只有考场外那个短暂的触碰，和一句轻飘飘的“老地方见”。

再次有江屿川的消息，是在一周后。

黑色的讣告，冰冷的铅字，简单地通知了葬礼的时间地点。

那个少年......死于突发性心脏病。

就在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清晨。

乔允安穿着那条江屿川说过好看的淡蓝色裙子，去了殡仪馆。

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像是踩在刀尖上。

灵堂正中，照片上的少年穿着白衬衫，眉眼干净，笑容依旧......带着一点点痞气，两颗虎牙若隐若现。

那么鲜活......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照片里走出来，揉揉她的头发，说：“乔允安，你个傻子，骗你的啦！”

棺材合着。

她看不到他最后一眼。

大人们说，样子不好看，别看了。

她听话地没有闹......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