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帝姬宫灵月

大禹王朝千年庆典的喧嚣几乎要掀翻整个都城永安。

朱雀大街上，人潮汹涌，声浪震天。

绚丽的术法光焰在夜空中不断炸开，化作金龙腾飞、彩凤衔芝的盛大图样，将整座城市映照得亮如白昼。

每一次光华绽放，都会引来下方百姓更加狂热的欢呼。

"陛下万年！

大禹万年！

"金甲卫士沿街肃立，盔明甲亮，冰冷的金属光泽在术法光芒下闪烁，无声地彰显着这个千年帝国的强盛与威严。

祭天高台之上，太子禹璟身着玄色冕服，十二章纹华美繁复，九旒冕冠垂落，轻轻遮挡住他部分视线，却遮不住下方那一片沸腾的盛世华光。

他微微抬起手，示意百姓安静。

动作优雅从容，每一个细节都符合礼法规制。

作为这个庞大帝国的储君，今日他代那位久居通天塔、潜心玄功的父皇主持这场千年庆典。

看着脚下万民脸上的狂热与敬仰，一股沉重的责任感与淡淡的自豪在他心中流淌。

这是他禹家的天下，是他未来要守护的江山。

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香火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极淡薄的铁锈味，让他微微蹙眉，旋即又释然——想必是某种特殊的庆典香料吧。

他所学的历史，是皇室编纂的辉煌史诗；他所见的帝国，是眼前这歌舞升平。

他努力想象着通天塔中父皇的模样，心中唯有敬畏。

那位如同神祇般的父亲，己多年未曾现身，一切旨意皆由大太监赵无泽传达，帝国却依旧井然有序，这本身不就是最大的神迹吗？

"请圣眷深厚之皇裔，滴血入鼎，上告皇天，佑我大禹，国祚永昌！

"宗正府的老亲王颤巍巍上前，苍老的声音通过术法扩大，传遍广场。

身后跟着一名手捧小型青铜鼎的宦官。

那鼎造型古朴，甚至有些陈旧，与周围华丽的环境格格不入，鼎身刻满了难以辨认的古老符文。

几名皇室宗亲依次上前，用金针刺破指尖，将几滴鲜血滴入鼎中。

轮到禹璟了。

他依言照做，冰冷的金针刺破指尖，传来微微的刺痛。

鲜红的血珠滴落，融入鼎中那些早己干涸发暗的血迹里。

就在那一瞬间——嗡！

那尊古鼎似乎极轻微地振动了一下，鼎身那些古老的符文像是活过来一般，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幽绿光芒，旋即隐没。

同时，一股冰冷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寒意顺着禹璟的指尖猛地窜入体内，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呼吸都为之一窒！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鼎，却见它己恢复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殿下？

"老亲王低声提醒，眼神中有不易察觉的闪烁。

禹璟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惊悸，维持着太子的威仪，完成仪式，退到一旁。

他下意识地看向祭台阴影处，那里站着一个人——司礼监掌印大太监，赵无泽。

赵无泽面白无须，穿着暗紫色的蟒袍，脸上带着程式化的、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

见禹璟看来，他微微躬身行礼，动作无可挑剔。

但禹璟却对上了他那双眼睛——冰冷，平静，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没有一丝人气。

那冰冷的眼神，配上刚才那诡异的心悸，让禹璟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他又想起，去年主持滴血仪式的，是那位与他关系尚可、却在一月前突然"急病薨逝"的启皇叔。

"为国祈福，荣膺天眷，乃是莫大荣光。

"当时宗正府的人是如此说的，只是语气似乎有些过于僵硬。

一丝微弱的不安，像藤蔓般悄然缠上禹璟的心头。

庆典终于在万众欢腾中结束。

返回东宫，卸下一身沉重的冕服，禹璟才感到一丝疲惫。

宫人悄无声息地伺候着，东宫之内一片宁静，与外面的喧嚣仿佛是兩個世界。

想起启皇叔的突然离世，禹璟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唏嘘和怜悯。

皇叔还有个年纪尚幼的独子，不知此刻该何等伤心。

他素来仁厚，便吩咐内侍："备一份温厚些的礼，孤要去看看孤那堂弟。

另外，去宗正府问问，启皇叔的抚恤仪程可都周全了？

莫要怠慢了。

"片刻后，禹璟轻车简从，来到宗正府。

宗正府官员见太子亲至，惶恐异常，知是为了启王后事，更是知无不言，将各项抚恤条款一一报上。

"殿下放心，一切皆按制办理，未有丝毫怠慢。

"官员恭声回道。

禹璟点点头，看似随意地问道："启皇叔去的突然，宗正府这边，可留有脉案或更详细的记档？

孤也好心中有个数。

"那官员面露难色："回殿下，启王殿下的事…有些记档在內库，需调阅更高权限的卷宗，请您稍候，下官这便去取。

"官员躬身退下，书房内暂时只剩下禹璟一人。

等待无聊，他的目光扫过书案。

案角放着一卷半开的、用特殊黯金丝线封边的古老卷轴，材质非帛非纸，透着一股沧桑感。

卷轴封皮上，是西个古老的篆字——"圣眷名录"。

这是什么？

禹璟心中好奇。

听起来像是记录受宠宗亲的名单，为何看起来如此古旧神秘？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手，翻开了那卷轴。

里面是一列列名字和日期，格式古怪，并非当今纪年。

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在不同年代写就。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陌生的古人名讳，忽然，一个熟悉的名字撞入他的眼帘——禹启！

正是他那"急病薨逝"的启皇叔！

而在名字之后，赫然标注着一个日期。

禹璟对古历法略有研究，心中稍一换算，脸色顿时微变——那日期，正是皇叔"病逝"之前约莫一个月！

一股寒气猛地从脊椎骨窜起！

他手指有些发颤，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急急掠去。

紧接着启皇叔名字的下方，另一行墨迹明显较新的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眼中——禹璟。

是他的名字！

而在名字之后，同样标注着一个日期。

禹璟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他绝不会算错！

那个日期，正是下一个月圆之夜！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庆典上那青铜鼎的幽光、那钻心的寒意、赵无泽冰冷的眼神、启皇叔的"急病"、宗正府官员那句"荣膺天眷"……所有零碎的、诡异的不安感，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组成一个无比惊悚恐怖的真相！

他不是去祈福的太子！

他是……祭品！

和启皇叔一样的……祭品！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里衣，手指冰凉，脸色煞白如纸。

他死死盯着那份名单，仿佛那不是墨字，而是索命的符文！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以及宗正府官员那恭敬无比的声音："殿下，您要的关于启王殿下的卷宗，下官找到了……"声音越来越近，己经到了门外。

禹璟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巨大的恐惧和危机感如同巨浪般将他淹没。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合上卷轴，恢复原样，但剧烈颤抖的手却有些不听使唤。

门外，一只手己经搭上了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