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很爱我。
可是产后第三天，我看着他进了楼下一间空房里。
一直在 VIP 房照顾我的小护士，在走进那扇门前，歪头冲我笑了笑，给门留了条缝。
房间很快传来靡靡之音。
周劲生冰冷嘲弄的声音里紧绷着愉悦: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小护士嗓音娇软，心疼道: 你这几天为了她精神憔悴了那么多，凭什么她躺着睡觉什么都不管不顾，我心疼你，想让你放松放松……
1
我站在门外，浑身如坠冰窟。
可腹部的刀口却如同燃烧的火焰猛烈地涌进身体每一寸血液里，烧得胸中氧气殆尽。
和周劲生结婚四年，一路走到今日，我再也不信他会出轨。
可偏偏，我仍旧没能逃得过父母给我的诅咒。
以后你老公会出轨，你也会出轨，你更是会和我养你一样去养你的孩子，你看，我们不都照样活得好好的?所以别矫情了行吗?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腹部刀口疼痛让我苍白的面颊泛起痛苦的神色。
可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身体更痛，还是心里更痛。
结婚四年，周劲生一向对我温柔体贴，处处细心周到，更是一直想要个孩子。
可我因为没有安全感，一直很抗拒。
直到因为催生他和父母大吵一架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他父母催生压力他全都独自扛了下来。
婚后第三年的雪天，路上结冰打滑，十几辆车连环追尾。
那次正巧赶上我的车在路上抛锚，于是滞停在了应急车道。
等我接到电话赶来时，看到的便是浑身颤抖、绝望到失语的周劲生要冲进火光冲天的车里找我，模样近乎疯癫。
直到我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周劲生。
将我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一刻，他在我颈间终于崩溃地哭出了声音，如同失而复得了稀世珍宝。
我其实很怕有孩子，也很怕变成我爸妈那样的人……
可是，为了他，我鼓足勇气生下了孩子。
怎么就落得了这个下场呢?
我气息颤抖，视线模糊成一片。
刀口似乎越来越疼了。
一切都像漂浮在梦里。
是梦吧......
我的手，不由自主握住了门把手。
2
眼前一幕，让我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躯壳一般。
周劲生迷离的视线在落在我身上之时，瞬间惨白无比，浑身僵硬。
蹲在地上的小护士慢半拍反应我进来时，惊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后缩着身子往后躲。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如海啸般猛烈地冲击着我的大脑。
我捂着剧痛的腹部，头晕目眩，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栽倒。
周劲生惨白着脸，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慌乱地将我接到怀里，小语……
他嗓音干哑发涩，如破洞窗户灌进来的骤风。
他一靠近，淫靡的气味瞬间浓郁数倍不止，我恶心地想推开他，可最终还是没了力气。
......
我似乎做了很长久很长久的梦。
醒来时，浑身疲惫无比，头疼眼疼。
暖色橘光渐渐破开黑暗涌入视野，手指微动，便立刻被攥紧了。
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周劲生坐在床边守着我，眼眸疲倦而猩红。
小语。他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对不起。他握着我的手抵在额上，颤抖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不安，真的对不起，她是我前女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些年来她一直在纠缠我，你孕后期我忍了太久，后来有一次酒喝多了，我把她误以为是你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前女友……原来竟是他谈了年的前女友。
我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听周妈妈以前提过的。
那女孩家境普通，当年周家父母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小打小闹的恋爱。
所以纵着周劲生对女孩家人爱屋及乌的好，纵着周劲生为女孩花钱让她在资源充沛的条件下考上了本科。
可是毕业后，两人竟然要结婚。
后来是怎么掰掉的呢?
先是被周劲生宠得从没受过半点委屈的女孩，在跟周劲生回家见父母的时候，受不了冷眼冷语，而破防大骂周劲生爸妈。
后来女孩又在自己妈妈和弟弟教唆下，同周劲生索要天价彩礼，还让他必须给弟弟过户一套别墅和豪车。
那个姑娘似乎一直拎不太清，在她家里其实没人爱她。
于是，婚事就这么吹了。
我想起他从前提起那位前女友时眼里的嫌恶。
又似乎与他先前因她而双眼迷离时重叠在了一块。
......
他哽咽地哀求道: 对不起，对不起小语，你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我求你了，我会跟她断得干干净净的，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他哽咽的哭腔，让我突然就想起了当初雪夜里，他误以为我车毁人亡的那晚。
他夜半惊醒时，也是这样很不安地抱着我哭。
那时以为爱可以抵御万难。
可结果，还抵不过他一次酒后催生的欲望。
我抽回了手，眼泪不自觉顺着眼角滑到了枕头里。
周劲生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转过头，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看。
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小心翼翼对抗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笑话。
秦语，你已经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信不信?以后你老公会出轨，你也会出轨，你更是会和我养你一样去养你的孩子，你看，我们不都照样活得好好的?所以别矫情了行吗?
岁就不是小孩子了吗?
岁的小孩失落伤心，就叫矫情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老公一定会出轨?我又为什么一定会出轨呢?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父母?
以及……我可笑的人生呢?
周劲生。
我疲倦而平静地道，我们离婚吧。
3
周劲生答应了离婚。
我出了月子之后，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便是签署离婚协议。
他配合地签下，去民政局领证，可一月之期到的那天，他却突然反悔了。
彼时，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七七。
那一天，是我自认识他以来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崩溃。
无论我怎么骂他、打他，拽着他的衣领让他和我去领掉离婚证。
他都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任由我打骂。
等到我眼泪流干，失了力气瘫软在地，他才起身顶着一身凌乱的痕迹，红着眼睛想要将我扶起。
我不愿被他碰。
他就屈膝蹲跪在地上，哑着嗓音平静地说，我没想过跟你离婚，小语，我不能没有你。
当时你才刚刚产后，不能情绪激动，我只能顺着你。
静了半晌，他眼眸灰败地看向我，我以为，也许你冷静之后，就会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滚烫的眼泪砸在我手背上，我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周劲生骨相生得很好，薄薄的细腻皮肤将轮廓完美地包裹住，可现在，已经被我扇得又肿又狼狈。
他被打偏过脸，也仅仅只是一瞬，便又敛着气息调整好情绪。
平和地看着我道，你打吧，只要你能消气，你想怎么打都成。
我望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窒息感层层弥漫进心口，升至耳喉眼鼻。
那一瞬间，我是真的，真的不想活了。
这两个月来，我的情绪始终低迷而抑郁，靠着离婚这一口气，我压抑着撑到了现在。
可是，可是啊……
他却不愿意离了。
我像是疯了一样攥着他衣领，恶狠狠地问他: 你要逼死我吗?啊?你是不是要逼死我
我浑身颤抖，眼泪一颗又一颗地砸在他脸上，不停地质问他。
到最后，我的喉咙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颓然地跌坐在地，眼神空洞。
周劲生狗一样爬过来抱着我哭，不停地道歉，不停地保证。
可是我始终都很安静。
他以为我认命了。
我却在浴室割了腕。
第二天再睁眼时，周劲生一夜未眠，如同苍老了十岁。
他眼神眷恋而又怯怯地看着我，只是进来看了我一眼，就立即被周父周母赶出了医院病房。
是的，他叫来了他父母来当说客。
婆婆怀里抱着我两个月大的儿子。
眼眶酸涩地看着我道，小语，你就当是为了孩子，再给劲生一次机会好吗?以后你只当他是个畜生，随意怎么使唤
这些年来，得益于周劲生一直护在我前头，我跟公婆的关系还算不错。
对我来说，他们比我爸妈还像爸妈。
可是我知道的，周劲生才是他们的亲儿子。
我沉默地盯着眼前的虚无。
公公义愤填膺道，闺女，你要真想离，我摁着这小子的头也必须让他离可，哎……孩子是无辜的呀。
婆婆哽咽道，小语啊，你就当是为了孩子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你想想，以后我孙子要是上了学，别人问他，我怎么只看见你妈妈，你爸爸呢?孩子会过得多难啊……
一句话，婆婆泣不成声。
我如被当头一棒，打醒过来。
是啊，小时候的秦语，也总是被同学问，被老师问，你爸爸呢?
你爸爸不来，怎么妈妈也不来?
你该不会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吧?
嘲笑如洪水一样将我包裹着。
小时候的秦语啊，只有路边的小猫小狗愿意亲近她。
它们不嫌她可怜，她也不嫌它们脏。
我说过的，我的孩子绝不会重蹈覆辙，他一定会有一个健全的家庭，有疼爱他的爸爸妈妈。
然后，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
4
我只是想跳出火坑。
可现在我迷茫了。
我执意要离婚就真的是对的吗?
这个答案，在第二天下午时，我等到了。
周劲生坚持守到我醒来看我一眼后，就十分消沉地病倒了。
那天下午，我再一次见到了周劲生出轨的小护士。
或者说，林晓静，周劲生的前女友。
两个月前事发当天，周劲生就让她被医院开除了。
那时，她清秀可爱型的一张脸还胶原蛋白满满，看上去似二十出头的模样。
可眼前这个女人，脸颊凹陷，眼下乌青，颧骨上肉消减下来后，只显得面部刻薄。
她站在我床尾，眼神怨毒而嫉恨地看着我。
她说: 你知道吗?我从高中就跟劲生在一起了，那时候他为了激励我学习，每次只要进步一名，就会奖励亲我一下。
有一次，我们喝多了酒差点擦枪走火，可是他忍住了，他说我还太小，对我身体不好，于是就忍到了我成年之后。
让我猜猜看，他是怎么跟你解释的?她轻笑，他是不是说，他是喝多了酒错把我误认成了你?
我沉寂冷静的心脏像是被突然生出的藤蔓渐渐绞缠。
她见我脸色，脸上越发得意地笑: 可是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吗?时间算起来，大概是你怀孕一个月后。
这么长时间里，他一直在养着我，为了方便要我，我做过他办公室的秘书……
秦小姐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出来我为什么会在月子中心整天照顾你了吧?
她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音: 反正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仨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吧。
5
手腕伤好之后，周劲生整理好了他名下所有财产，带上律师来了家里。
这是我答应不离婚条件之一。
他的财产全部转我名下。
第二个条件，是斩断跟林晓静所有一切。
他统统答应了。
数月之后，渐入深冬。
有天夜里，他饭后突然接了一通电话后脸色微变，随即借口公婆有事他去一趟就回。
我神色冷淡应了声好。
在他离开后十分钟，我在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之后，便也起身穿上外套，系上围巾，挑了一辆没怎么开过的车出发。
车一路开到了私探发给我的小区地址。
车在远远停住。
一颗巨大的榕树之下，明黄色灯光照映着簌簌而落的飘雪。
穿着深色长款大衣，气质挺拔疏离的男人，站在娇小柔弱的女人面前，正在说着什么。
我眼眸平静地望着眼前一幕，打开车门。
深蓝色昏暗天幕笼罩在一隅又一隅的万家灯火之上。
冰冷的气息从鼻腔灌入喉咙，我踩着薄薄的积雪缓步朝他们走去。
我不要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林晓静忽然情绪崩溃地大喊。
我不要你的钱，我要跟你在一起劲生，快五年了，你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你到底还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才够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只是在跟我赌气我保证，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不要我行吗?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有你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她情绪激动地就要抱他，被周劲生冷着眼眸扯开，你再这样，以后我们就不用再见了。
她绝望地看着他，眼泪无声流淌。
我扯了扯唇角，垂下眼眸，缓了缓冰冷的呼吸才又继续走向他们。
可下一秒，楼道里走出了一个穿得胖墩墩的小娃娃，步伐摇晃地欢喜地奔向了周劲生。
爸爸
我忽然停下了脚步。
一片雪花蹭着我睫毛飘下，我眼眸轻颤，四周一切场景似在眼前倒退，消融。
可最后，又整合成眼前的模样。
爸爸怎么不进去?
周劲生抱着小男孩，冰冷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些温和的笑意，爸爸工作忙，待一会就走了。
于是小男孩很是霸道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爸爸不要去工作，留下来陪我和妈妈
到最后，小男孩很是无赖地死不松手，嚎啕大哭地哀求他，妈妈想爸爸，宝宝也想爸爸，爸爸不要走不要走
林晓静惨淡地站在一旁看着父子两，静静抹泪。
周劲生抱着小男孩好声好气地不停哄着。
我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着一片暗色深蓝的天空。
眼泪啊，浸润着眼眶，还未压下，又涌了出来。
最后随着雪，一起往下坠。
坠进深渊，坠进泥里，然后被人踩烂，践踏。
冷风刮得人颤栗。
我轻轻呼出一口雾白的浊气，抬手抹掉了眼泪。
再一次迈开了脚步。
6
我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周劲生看到我时，脸色的惨白，身体的僵硬。
孩子从他怀里，才滑到了地面，就被林晓静一脸惊慌的老鸡护小鸡一般护在了怀里。
我倾身弯下腰，眉眼平视着她怀里的孩子。
然后轻轻笑了，孩子很可爱，长得很像父亲呢。
抬眸时，周劲生脸色几乎要与四处落下的薄雪白到融为一体。
我的目光自他脸上，又笑着移到了林晓静的脸上，看着有三岁了吧?
妈妈她是谁呀?
林晓静吓得捂住他的嘴巴，眼神警惕又夹杂着隐秘的兴奋看着我，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我看着孩子笑了，我是你爸爸的老板，以后我都给他放假，让他天天回家陪着你好不好啊?
小孩眼眸一亮。
周劲生身形摇晃了下，喉结滚动，嗓音艰涩无比，小语……
我勾着唇，恍然挪开视线，疑惑地看向他。
别这样，别这样，我求你，我们回家，我们回家……他踉跄着脚步，崩溃地朝我走来，想要带我离开。
我轻轻避开了他的触碰，眉头轻蹙，你的家不就在这吗?
......
按照之前约定，他再和林晓静见面，就绝不会再纠缠我。
啊……他总是说话不算话。
他又反悔了。
不吃不喝在家里的客厅跪了一天一夜。
最后被赶来的公婆弄去了医院，然后轮番给我做思想工作。
小语啊，那孩子是当年你们订婚前，那贱人给劲生下了药才有的谁知道她偷偷瞒着我们一声不吭就把孩子生下来了，后来也是她用孩子一直纠缠着劲生，否则劲生哪里会搭理她……
顿了顿，又道，孩子生下来也塞不回去了，爸妈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本来就打算出笔钱打发算了，没想过要继续牵扯的。劲生也说了，他过去找那林晓静就是打算给笔钱了事的。
我呷了口茶，面带微笑地看向周父周母。
只要周劲生答应离婚，他的财产我如数奉还，否则我就全部捐了。
一句话，堵得二人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7
我儿子随了我姓，叫秦礼。
如今已经半岁了。
在僵持耗了一周之后，我亲自带着离婚协议去了医院。
他的身体早就养好了，只是一直躲着我。
但不管他再怎么不愿意，这婚也离定了。
走到病房门口时，房门虚掩。
他们大概想不到我会来看望周劲生，所以说话也无所顾忌。
周母语气激动，那可是你全部的财产当初我就不同意你转给她你不听我的我看秦语现在那样对你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了，真要是全捐了，你什么都落不着
她想捐就捐了吧。
周劲生平静的语气中带着无端的颓废。
你这个死小子周母气得重重在他身上打了两巴掌，我看你是脑子有什么毛病，以前为了那个贱人要死要活，现在又为了个秦语要死要活，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周劲生嗓音冰冷，您别拿林晓静跟小语比，她不配。
她不配你又要沾她做什么周父怒道。
静默好半晌，再度传来周劲生的声音。
我跟她毕竟有那么多年感情，如果我先认识小语就好了。
我知道我很卑劣，从得知林晓静有了我的儿子后，就有预料我会做错事情。
小语家庭畸形，最怕孩子重蹈她小时候的覆辙，我以为，只有我们有了孩子，就算将来我做错了什么她也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
他深吸了口气，再开口嗓音染上了哀求，爸，妈，你们再帮我劝劝小语吧，像上次一样，只要拿孩子说事，她就一定会心软的。
我保证，这真的是我和林晓静最后一次见面了，是她打来电话说孩子腿伤了，我连她家门都没进，去了才知道她在骗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她说的任何话了。
我真的不能没有小语，爸，妈……
周母哀叹连连，唉，只要沾上那个贱人就准没好事我跟你爸一把年纪天天帮你演戏，当年年三十家宴催生就演了一场，害我们老两口被你爷奶姥姥姥爷好一通说……
周劲生打断了周母的抱怨，沉下声音道，你们去和她说，她要是离婚，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来看我们笑话，包括她爸妈，小语最恨她爸妈出轨的事情，也最恨她爸妈看她笑话了……
他话音未落，擦着我身旁进门的护士，面露尴尬地推开了房门进去送食物。
坐在病床上的周劲生，在目光扫过来时，突然定住了。
可是产后第三天，我看着他进了楼下一间空房里。
一直在 VIP 房照顾我的小护士，在走进那扇门前，歪头冲我笑了笑，给门留了条缝。
房间很快传来靡靡之音。
周劲生冰冷嘲弄的声音里紧绷着愉悦: 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小护士嗓音娇软，心疼道: 你这几天为了她精神憔悴了那么多，凭什么她躺着睡觉什么都不管不顾，我心疼你，想让你放松放松……
1
我站在门外，浑身如坠冰窟。
可腹部的刀口却如同燃烧的火焰猛烈地涌进身体每一寸血液里，烧得胸中氧气殆尽。
和周劲生结婚四年，一路走到今日，我再也不信他会出轨。
可偏偏，我仍旧没能逃得过父母给我的诅咒。
以后你老公会出轨，你也会出轨，你更是会和我养你一样去养你的孩子，你看，我们不都照样活得好好的?所以别矫情了行吗?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腹部刀口疼痛让我苍白的面颊泛起痛苦的神色。
可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身体更痛，还是心里更痛。
结婚四年，周劲生一向对我温柔体贴，处处细心周到，更是一直想要个孩子。
可我因为没有安全感，一直很抗拒。
直到因为催生他和父母大吵一架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年他父母催生压力他全都独自扛了下来。
婚后第三年的雪天，路上结冰打滑，十几辆车连环追尾。
那次正巧赶上我的车在路上抛锚，于是滞停在了应急车道。
等我接到电话赶来时，看到的便是浑身颤抖、绝望到失语的周劲生要冲进火光冲天的车里找我，模样近乎疯癫。
直到我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周劲生。
将我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一刻，他在我颈间终于崩溃地哭出了声音，如同失而复得了稀世珍宝。
我其实很怕有孩子，也很怕变成我爸妈那样的人……
可是，为了他，我鼓足勇气生下了孩子。
怎么就落得了这个下场呢?
我气息颤抖，视线模糊成一片。
刀口似乎越来越疼了。
一切都像漂浮在梦里。
是梦吧......
我的手，不由自主握住了门把手。
2
眼前一幕，让我灵魂仿佛被抽离了躯壳一般。
周劲生迷离的视线在落在我身上之时，瞬间惨白无比，浑身僵硬。
蹲在地上的小护士慢半拍反应我进来时，惊叫了一声，跌坐在地上，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后缩着身子往后躲。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如海啸般猛烈地冲击着我的大脑。
我捂着剧痛的腹部，头晕目眩，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栽倒。
周劲生惨白着脸，像是终于反应过来，慌乱地将我接到怀里，小语……
他嗓音干哑发涩，如破洞窗户灌进来的骤风。
他一靠近，淫靡的气味瞬间浓郁数倍不止，我恶心地想推开他，可最终还是没了力气。
......
我似乎做了很长久很长久的梦。
醒来时，浑身疲惫无比，头疼眼疼。
暖色橘光渐渐破开黑暗涌入视野，手指微动，便立刻被攥紧了。
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周劲生坐在床边守着我，眼眸疲倦而猩红。
小语。他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对不起。他握着我的手抵在额上，颤抖的嗓音里带着浓浓的不安，真的对不起，她是我前女友，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些年来她一直在纠缠我，你孕后期我忍了太久，后来有一次酒喝多了，我把她误以为是你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前女友……原来竟是他谈了年的前女友。
我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听周妈妈以前提过的。
那女孩家境普通，当年周家父母原本以为他们只是小打小闹的恋爱。
所以纵着周劲生对女孩家人爱屋及乌的好，纵着周劲生为女孩花钱让她在资源充沛的条件下考上了本科。
可是毕业后，两人竟然要结婚。
后来是怎么掰掉的呢?
先是被周劲生宠得从没受过半点委屈的女孩，在跟周劲生回家见父母的时候，受不了冷眼冷语，而破防大骂周劲生爸妈。
后来女孩又在自己妈妈和弟弟教唆下，同周劲生索要天价彩礼，还让他必须给弟弟过户一套别墅和豪车。
那个姑娘似乎一直拎不太清，在她家里其实没人爱她。
于是，婚事就这么吹了。
我想起他从前提起那位前女友时眼里的嫌恶。
又似乎与他先前因她而双眼迷离时重叠在了一块。
......
他哽咽地哀求道: 对不起，对不起小语，你原谅我这一次吧好不好，我求你了，我会跟她断得干干净净的，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他哽咽的哭腔，让我突然就想起了当初雪夜里，他误以为我车毁人亡的那晚。
他夜半惊醒时，也是这样很不安地抱着我哭。
那时以为爱可以抵御万难。
可结果，还抵不过他一次酒后催生的欲望。
我抽回了手，眼泪不自觉顺着眼角滑到了枕头里。
周劲生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转过头，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看。
觉得自己这些年来小心翼翼对抗的一切都成了一场笑话。
秦语，你已经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你信不信?以后你老公会出轨，你也会出轨，你更是会和我养你一样去养你的孩子，你看，我们不都照样活得好好的?所以别矫情了行吗?
岁就不是小孩子了吗?
岁的小孩失落伤心，就叫矫情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老公一定会出轨?我又为什么一定会出轨呢?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父母?
以及……我可笑的人生呢?
周劲生。
我疲倦而平静地道，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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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劲生答应了离婚。
我出了月子之后，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便是签署离婚协议。
他配合地签下，去民政局领证，可一月之期到的那天，他却突然反悔了。
彼时，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七七。
那一天，是我自认识他以来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崩溃。
无论我怎么骂他、打他，拽着他的衣领让他和我去领掉离婚证。
他都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任由我打骂。
等到我眼泪流干，失了力气瘫软在地，他才起身顶着一身凌乱的痕迹，红着眼睛想要将我扶起。
我不愿被他碰。
他就屈膝蹲跪在地上，哑着嗓音平静地说，我没想过跟你离婚，小语，我不能没有你。
当时你才刚刚产后，不能情绪激动，我只能顺着你。
静了半晌，他眼眸灰败地看向我，我以为，也许你冷静之后，就会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滚烫的眼泪砸在我手背上，我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
周劲生骨相生得很好，薄薄的细腻皮肤将轮廓完美地包裹住，可现在，已经被我扇得又肿又狼狈。
他被打偏过脸，也仅仅只是一瞬，便又敛着气息调整好情绪。
平和地看着我道，你打吧，只要你能消气，你想怎么打都成。
我望着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窒息感层层弥漫进心口，升至耳喉眼鼻。
那一瞬间，我是真的，真的不想活了。
这两个月来，我的情绪始终低迷而抑郁，靠着离婚这一口气，我压抑着撑到了现在。
可是，可是啊……
他却不愿意离了。
我像是疯了一样攥着他衣领，恶狠狠地问他: 你要逼死我吗?啊?你是不是要逼死我
我浑身颤抖，眼泪一颗又一颗地砸在他脸上，不停地质问他。
到最后，我的喉咙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颓然地跌坐在地，眼神空洞。
周劲生狗一样爬过来抱着我哭，不停地道歉，不停地保证。
可是我始终都很安静。
他以为我认命了。
我却在浴室割了腕。
第二天再睁眼时，周劲生一夜未眠，如同苍老了十岁。
他眼神眷恋而又怯怯地看着我，只是进来看了我一眼，就立即被周父周母赶出了医院病房。
是的，他叫来了他父母来当说客。
婆婆怀里抱着我两个月大的儿子。
眼眶酸涩地看着我道，小语，你就当是为了孩子，再给劲生一次机会好吗?以后你只当他是个畜生，随意怎么使唤
这些年来，得益于周劲生一直护在我前头，我跟公婆的关系还算不错。
对我来说，他们比我爸妈还像爸妈。
可是我知道的，周劲生才是他们的亲儿子。
我沉默地盯着眼前的虚无。
公公义愤填膺道，闺女，你要真想离，我摁着这小子的头也必须让他离可，哎……孩子是无辜的呀。
婆婆哽咽道，小语啊，你就当是为了孩子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你想想，以后我孙子要是上了学，别人问他，我怎么只看见你妈妈，你爸爸呢?孩子会过得多难啊……
一句话，婆婆泣不成声。
我如被当头一棒，打醒过来。
是啊，小时候的秦语，也总是被同学问，被老师问，你爸爸呢?
你爸爸不来，怎么妈妈也不来?
你该不会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吧?
嘲笑如洪水一样将我包裹着。
小时候的秦语啊，只有路边的小猫小狗愿意亲近她。
它们不嫌她可怜，她也不嫌它们脏。
我说过的，我的孩子绝不会重蹈覆辙，他一定会有一个健全的家庭，有疼爱他的爸爸妈妈。
然后，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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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跳出火坑。
可现在我迷茫了。
我执意要离婚就真的是对的吗?
这个答案，在第二天下午时，我等到了。
周劲生坚持守到我醒来看我一眼后，就十分消沉地病倒了。
那天下午，我再一次见到了周劲生出轨的小护士。
或者说，林晓静，周劲生的前女友。
两个月前事发当天，周劲生就让她被医院开除了。
那时，她清秀可爱型的一张脸还胶原蛋白满满，看上去似二十出头的模样。
可眼前这个女人，脸颊凹陷，眼下乌青，颧骨上肉消减下来后，只显得面部刻薄。
她站在我床尾，眼神怨毒而嫉恨地看着我。
她说: 你知道吗?我从高中就跟劲生在一起了，那时候他为了激励我学习，每次只要进步一名，就会奖励亲我一下。
有一次，我们喝多了酒差点擦枪走火，可是他忍住了，他说我还太小，对我身体不好，于是就忍到了我成年之后。
让我猜猜看，他是怎么跟你解释的?她轻笑，他是不是说，他是喝多了酒错把我误认成了你?
我沉寂冷静的心脏像是被突然生出的藤蔓渐渐绞缠。
她见我脸色，脸上越发得意地笑: 可是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吗?时间算起来，大概是你怀孕一个月后。
这么长时间里，他一直在养着我，为了方便要我，我做过他办公室的秘书……
秦小姐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出来我为什么会在月子中心整天照顾你了吧?
她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音: 反正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仨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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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伤好之后，周劲生整理好了他名下所有财产，带上律师来了家里。
这是我答应不离婚条件之一。
他的财产全部转我名下。
第二个条件，是斩断跟林晓静所有一切。
他统统答应了。
数月之后，渐入深冬。
有天夜里，他饭后突然接了一通电话后脸色微变，随即借口公婆有事他去一趟就回。
我神色冷淡应了声好。
在他离开后十分钟，我在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之后，便也起身穿上外套，系上围巾，挑了一辆没怎么开过的车出发。
车一路开到了私探发给我的小区地址。
车在远远停住。
一颗巨大的榕树之下，明黄色灯光照映着簌簌而落的飘雪。
穿着深色长款大衣，气质挺拔疏离的男人，站在娇小柔弱的女人面前，正在说着什么。
我眼眸平静地望着眼前一幕，打开车门。
深蓝色昏暗天幕笼罩在一隅又一隅的万家灯火之上。
冰冷的气息从鼻腔灌入喉咙，我踩着薄薄的积雪缓步朝他们走去。
我不要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林晓静忽然情绪崩溃地大喊。
我不要你的钱，我要跟你在一起劲生，快五年了，你都已经结婚生子了，你到底还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才够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只是在跟我赌气我保证，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不要我行吗?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有你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她情绪激动地就要抱他，被周劲生冷着眼眸扯开，你再这样，以后我们就不用再见了。
她绝望地看着他，眼泪无声流淌。
我扯了扯唇角，垂下眼眸，缓了缓冰冷的呼吸才又继续走向他们。
可下一秒，楼道里走出了一个穿得胖墩墩的小娃娃，步伐摇晃地欢喜地奔向了周劲生。
爸爸
我忽然停下了脚步。
一片雪花蹭着我睫毛飘下，我眼眸轻颤，四周一切场景似在眼前倒退，消融。
可最后，又整合成眼前的模样。
爸爸怎么不进去?
周劲生抱着小男孩，冰冷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些温和的笑意，爸爸工作忙，待一会就走了。
于是小男孩很是霸道地抱住了他的脖子，爸爸不要去工作，留下来陪我和妈妈
到最后，小男孩很是无赖地死不松手，嚎啕大哭地哀求他，妈妈想爸爸，宝宝也想爸爸，爸爸不要走不要走
林晓静惨淡地站在一旁看着父子两，静静抹泪。
周劲生抱着小男孩好声好气地不停哄着。
我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着一片暗色深蓝的天空。
眼泪啊，浸润着眼眶，还未压下，又涌了出来。
最后随着雪，一起往下坠。
坠进深渊，坠进泥里，然后被人踩烂，践踏。
冷风刮得人颤栗。
我轻轻呼出一口雾白的浊气，抬手抹掉了眼泪。
再一次迈开了脚步。
6
我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周劲生看到我时，脸色的惨白，身体的僵硬。
孩子从他怀里，才滑到了地面，就被林晓静一脸惊慌的老鸡护小鸡一般护在了怀里。
我倾身弯下腰，眉眼平视着她怀里的孩子。
然后轻轻笑了，孩子很可爱，长得很像父亲呢。
抬眸时，周劲生脸色几乎要与四处落下的薄雪白到融为一体。
我的目光自他脸上，又笑着移到了林晓静的脸上，看着有三岁了吧?
妈妈她是谁呀?
林晓静吓得捂住他的嘴巴，眼神警惕又夹杂着隐秘的兴奋看着我，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我看着孩子笑了，我是你爸爸的老板，以后我都给他放假，让他天天回家陪着你好不好啊?
小孩眼眸一亮。
周劲生身形摇晃了下，喉结滚动，嗓音艰涩无比，小语……
我勾着唇，恍然挪开视线，疑惑地看向他。
别这样，别这样，我求你，我们回家，我们回家……他踉跄着脚步，崩溃地朝我走来，想要带我离开。
我轻轻避开了他的触碰，眉头轻蹙，你的家不就在这吗?
......
按照之前约定，他再和林晓静见面，就绝不会再纠缠我。
啊……他总是说话不算话。
他又反悔了。
不吃不喝在家里的客厅跪了一天一夜。
最后被赶来的公婆弄去了医院，然后轮番给我做思想工作。
小语啊，那孩子是当年你们订婚前，那贱人给劲生下了药才有的谁知道她偷偷瞒着我们一声不吭就把孩子生下来了，后来也是她用孩子一直纠缠着劲生，否则劲生哪里会搭理她……
顿了顿，又道，孩子生下来也塞不回去了，爸妈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本来就打算出笔钱打发算了，没想过要继续牵扯的。劲生也说了，他过去找那林晓静就是打算给笔钱了事的。
我呷了口茶，面带微笑地看向周父周母。
只要周劲生答应离婚，他的财产我如数奉还，否则我就全部捐了。
一句话，堵得二人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7
我儿子随了我姓，叫秦礼。
如今已经半岁了。
在僵持耗了一周之后，我亲自带着离婚协议去了医院。
他的身体早就养好了，只是一直躲着我。
但不管他再怎么不愿意，这婚也离定了。
走到病房门口时，房门虚掩。
他们大概想不到我会来看望周劲生，所以说话也无所顾忌。
周母语气激动，那可是你全部的财产当初我就不同意你转给她你不听我的我看秦语现在那样对你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了，真要是全捐了，你什么都落不着
她想捐就捐了吧。
周劲生平静的语气中带着无端的颓废。
你这个死小子周母气得重重在他身上打了两巴掌，我看你是脑子有什么毛病，以前为了那个贱人要死要活，现在又为了个秦语要死要活，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周劲生嗓音冰冷，您别拿林晓静跟小语比，她不配。
她不配你又要沾她做什么周父怒道。
静默好半晌，再度传来周劲生的声音。
我跟她毕竟有那么多年感情，如果我先认识小语就好了。
我知道我很卑劣，从得知林晓静有了我的儿子后，就有预料我会做错事情。
小语家庭畸形，最怕孩子重蹈她小时候的覆辙，我以为，只有我们有了孩子，就算将来我做错了什么她也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
他深吸了口气，再开口嗓音染上了哀求，爸，妈，你们再帮我劝劝小语吧，像上次一样，只要拿孩子说事，她就一定会心软的。
我保证，这真的是我和林晓静最后一次见面了，是她打来电话说孩子腿伤了，我连她家门都没进，去了才知道她在骗我，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她说的任何话了。
我真的不能没有小语，爸，妈……
周母哀叹连连，唉，只要沾上那个贱人就准没好事我跟你爸一把年纪天天帮你演戏，当年年三十家宴催生就演了一场，害我们老两口被你爷奶姥姥姥爷好一通说……
周劲生打断了周母的抱怨，沉下声音道，你们去和她说，她要是离婚，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来看我们笑话，包括她爸妈，小语最恨她爸妈出轨的事情，也最恨她爸妈看她笑话了……
他话音未落，擦着我身旁进门的护士，面露尴尬地推开了房门进去送食物。
坐在病床上的周劲生，在目光扫过来时，突然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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